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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间，“中国第一所网络大学”万门大学覆灭了。
APP无法登录、VIP群被强制解散、员工工资没有发放，物业费欠缴、CEO童哲人间蒸发。
只剩下一地鸡毛。
他的微信头像变成了空白，昵称换成了一个点，唯独个性签名没有改，还是那句口号：降低中国教育门槛。
如今，这句话格外刺眼。
曾经的北大高材生、中国最年轻的“大学校长、誓要碾平教育门槛的理想主义者……头顶各种光环，却玩着资本大挪移，以一种令人不齿的方式潦草退场。
本期内容，我们就来聊一聊曾经风靡全国的万门大学，到底是“理想主义者的堕落”，还是从一开始就“高举理想的大旗赚钱”？它为何败得如此不堪？
01
万门大学，不是一所真正的大学，只是一家打着大学噱头的在线教育机构。
却喊出了许多大学都不敢喊的口号：“要降低中国教育门槛”，做中国的可汗学院！
它成立于2014年，但实际上在2012年就出现了。
这一年，国内互联网方兴未艾，罗振宇、李善友、吴晓波等一批头部知识类玩家，走上了知识付费的路子。
彼时，互联网公开课、慕课等共享课程还未兴起，还在巴黎高师（巴黎高等师范学院）上学的童哲，模仿着国外的在线教育模式，在宿舍里录制起了“阿哲的物理小课”，还当起了国外高校教材的搬运工，发布在人人网“万门大学”的主页上，为国内大学生们打开了学习新路径，并且向所有人免费开放，受到许多人喜欢。
这件事，在当时来看还是比较前沿的操作，而且他的教育理念也很前沿，人搞教育不为赚钱，是为了公益。
拥有顶级学霸的光环，加上投入一项如此崇高的事业，童哲很快积累了一波粉丝。
刚开始的时候，这个理想主义的青年很拼，凭着一腔热血，用爱发电。
当时，大部分的课都是他一个人录制的，就连经费也用的是他个人积蓄。
他在前一天晚上做完了8个新院系图标，只睡了4个小时，第二天还要录制一堂7个小时的热力学与统计物理视频课。
2013年5月，童哲受邀在各大高校举办分享交流会，线上上课，线下搞社团活动和小部分课程。
1个月内，他就完成了30多所大学的巡回演讲，人人网万门大学的主页关注突破7万。
童哲，成了人人网时代的网红。
就这样，坚持用爱发电了两年，他拿到了人人网200万美元的融资，在2014年正式创办了万门大学。
万门这个名字，源于英文的「One-man」，意思是说，在网络时代，每个人都可以通过网络资源为自己打开千万扇大门。
那一年，童哲的创业经历被人民日报整版报道。
并且童哲自己也曾说过，“我创办万门，只是希望能给别人一个学习的机会。”
所以，现在回过头来看，我更愿意相信，在万门创立之初，他是一个单纯的理想主义的信徒。
只是后来，屠龙少年变成了恶龙本身，这个我们后面再说。
拿到投资后，童哲开始招兵买马，邀请更多的名师大咖来录课，万门大学鸟枪换炮，上课地点从宿舍、民宅，变成了有投影仪、摄像机的专业录课厅。
到2014年10月，万门大学的网站上，就已经有大学、中学、语言和甜点四类课程，意大利语由北外的任课老师录制，抽象代数的主讲人是耶鲁的在读博士。
至此，这所网络平民大学，自有版权课程已达千余门。
02
对赚钱和商业，童哲曾表现得不屑一顾。
他就公开说过，自己家境殷厚，“遗产够吃十辈子”，还用“偃鼠饮河，不过满腹”来形容自己的创业。
说句人话就是，我胃口不大，对赚钱的要求不高。
然而，现实的危机很快就来了。
由于万门的课程都是免费的，仅凭广告收入根本覆盖不了人力、房租等开支，钱很快就烧完了，万门大学处在生死边缘。
后来，还是家里卖房，帮他度过了难关。
在商业社会，资本不可能一直用爱发电。“但是没办法，要么破产，要么转型。”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慢慢做起了付费的课程。
一开始，童哲还一直控制着付费课程的比例，毕竟他最初的理想就是要“降低中国教育门槛”。
现在收费了，与初心相悖。
为此，万门的课程中，有80%还都是免费的。
在资本和初心的夹缝中，童哲左右摇摆着。
2017年，人人网退出了万门大学，取而代之的是来自的长融资本。
只不过这一次，万门吹起来的美丽泡沫彻底破灭了。
其实，卖个网课也不算啥，知识付费也都可以接受，当初就有不少粉丝力挺万门。
这也无可厚非，毕竟要生存。
只是，开了收费先河后，最为人诟病的是，万门的吃相越来越难看了。
先是推出了VIP会员机制，分为两种：
一年VIP：6498元；终身VIP：18999元。
为了推这个终身VIP，万门的销售人员就频繁轰炸用户。
而为了卖出更多，销售人员就编出各种话术。
比如：入职4周年特惠；
制造学习焦虑；
并且，销售人员还鼓励和帮助那些没有钱的学生，套现花呗和京东白条来购买上万的“终身VIP”。
隔着屏幕，你都能感受到他们对金钱的那种渴望。
很多老粉看中了终身VIP的性价比，纷纷交钱入群，当时，仅VIP一项的营收就高达1.5亿元。
之后，万门九周年庆，还推出了一个比VIP更狠的升级版活动：奖学金班。
只要再缴费9999-19999元，学满3600个小时，不仅可以终身免费，还返还之前缴纳的所有学费。
也就是说，只要学满课时，不但学费都能拿回来，还能终身白嫖全部课程，稳赚不赔，于是好多老粉又入群（坑）了。
据自媒体燃财经报道，万门大学为了推销它的终身VIP，还引入了类似传销的裂变模式。
万门大学的销售代理分为省代理、市代理、经销店、个人代理四种。
省市代理可以发展下级代理商并抽取一半的代理费。
比如，个代卖出一个优惠价为15980元的终身VIP，能赚7600元，省代卖出的话，大概能赚到11000元。
为了推动更多沉睡用户买单，万门通过高频率信息轰炸，话术变相制造焦虑，把触手伸向更多普通人。
“终身学习”被包装成一种改变命运的武器，“提升自己”是用来说服客户尽快付款的糖衣。
见惯了互联网骗局的我们，自然可以清楚其中的猫腻，但在当时，这个终身VIP为万门创下了单日1500万、单月近5000万的辉煌战绩。
然而，在推出奖学金班没几个月后，这个“中国第一所网络大学”却轰然倒塌。
10年前，童哲喊出“降低中国教育门槛”的口号，看似建立了一个名头响亮的教育乌托邦，但10年后，这个实验被玩成了一个庞氏骗局。
在这背后，是无数人在为他的“教育理想”买单。
03
如今，万门的结局令人唏嘘，感慨之余，不禁深思：万门大学的问题到底出在哪儿了？它为何败得如此不堪？
童哲和万门大学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在我看来，原因主要有两点：
一是，没有找到可持续的盈利模式；
二是，“不务正业”。
记得《让子弹飞》里，有一个剧情，说的是麻匪和师爷上任鹅城后，师爷发现鹅城的税已经收到90年以后了。
万门大学主打的“终身VIP”实际上也就是这个情况。
众所周知，教育机构的学费收入只能算作预收款，只有服务期结束，这笔钱才算是真正的营收。
如果没有外部融资支持，又主打终身VIP的商业模式，万门只能靠裂变传销拉新，或者就对着同一波学员反复“割韭菜”变现。
在这种情况下，用户口碑逐渐崩了，获客成本变高，招生的难度也越来越大。
终身学习，却一次付费买断，短期可以回血。
但从长期来看，在课程扩充带来的成本、拉新复购率、营收循环等方面，就存在着很大的局限性。
甚至，如果学员真的完成了课时挑战，万门就要赔得血本无归。
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这是一门不可持续的生意。
所以，为了继续生存下去，万门不务正业，走上了集资炒房的道路，从而导致课程产品力下降，注了不少水。
最不堪的时候，一套PPT都撑起了万门大学的门面。
当知识已成副业，薅羊毛才是主业的时候，而此时薅的对象不只是学员，还有员工。
为了赚钱，童哲在公司内部带着员工，做起了集资炒房的生意。
利用员工的购房资格、让员工代持房产，童哲一次性支付代持费用；另外一种方式，就是让员工按平米数认购他所购买的新房，不仅支付投资者年化6%的利息，涨价卖出后还能分红。
仅在，童哲就买了至少20套。
当然，这是基于房价不断上涨的前提下，房子升值，大家一起开心赚钱；但房价若是走下坡路，这种模式就很难走下去。
去年的“深房理”事件也是如此。
当时喊出的口号是“人人皆可买房，直至实现财务自由”，事件爆出后，多人被抓判刑。
因此，总结起来，万门的问题出在，它是一个教育机构，没有回归到教育本身，却借着教育的外衣“割韭菜”。
也许是童哲看到了万门模式终将走向末路，也许是他感到再不抽身，可能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以，那个曾经的理想主义者，才会高高举起镰刀，霍霍挥向了“理想”的追随者们。
万门的崩塌，不会改变人们对知识本身的信仰，只是那个狂热的时代，应该是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