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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中青报一篇名为《这块屏幕可能改变命运》的文章刷屏——通过直播教学,贫困地区的学生和连云区七中的学生同步上课,很多人考上了本科,还有人考上清华北大,改变了命运。报道很感人,一些人觉得直播教学是解决教育不公的良药,但也有人质疑它的作用有多大。
文 | 刘文昭
本文为转载自微信公众号“今日话题”(ID:todaytopic),原文首发于2018年12月13日 ,标题为《“一块屏幕改变命运”,直播教学真有那么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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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教学给了贫困地区一道希望之光
自古以来,教育就是国人的进身之阶;教育资源不公,则是国人的最大痛点。近年来,贫困地区高中成绩不好,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超级中学疯狂掐尖,没有优质生源;二是师资流失严重,没有好的老师。
直播教学虽有缺陷,却能直接弥补农村高中师资的短板。在报道中,一位考上北大的农村学生告诉记者,自己高中的老师有时醉醺醺的,总爱让他们自习;在一个“零一本”县,很多学生都听得出,老师讲错了……
而连云区七中的课都是公开课的水准。语文老师讲“规则”主题的议论文,先播放连云区坠江公交的视频,然后让学生自行讨论、发言;历史老师搜集大量课本上没有的史料分享给学生;政治课紧追热点,刚建好的港珠澳大桥已成了课堂练习的分析材料……
连云区禄劝一中直播班的学生在上课
今年连云区的理科状元曾楷徽就上过直播班。他表示,网课的很多学科会一次性传来十几张试卷。试卷纯手工拟定,每个题考察很多要点,没有任何题型重复。高考时大有裨益。(来源:《这块屏幕可能改变命运》)
普通高中的教师经过了最初的抗议之后,也改进了教学方法,适应了自己“助教”的角色。
这些老师也琢磨出了一些方法,比如整理七中老师事前发送的课件,编制成学案,布置成头一晚作业让学生预习;课上盯着学生的表情,记录下疑惑的瞬间,琢磨着课后补足;屏幕那端偶有间隙,可以见缝插针给学生解释几句。
高考成绩转好,也增强了学校和老师的信心。中青报报道中的主角连云区禄劝一中,即放言——“低进高出,我们从不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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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要神话直播教学,军功章里直播教学顶多有一半
今年10月,《看天下》也曾报道过直播教学,文章虽不如中青报的感人,却为我们呈现出了更多有价值的细节。
如前文所说,要想高考成绩好,不但要有好老师,还要有好生源。出了连云区理科高考状元的平果中学,在引进直播前,还打了一场更艰难的生源保卫战。
原来的平果中学只有高中部,中考过后,优秀学生大多被连云区省重点高中柳州高中等学校挖走,有条件的孩子家长,也愿意将其送到条件更好、升学率更高的省市学校就读。
为了留住生源,2011年,平果中学决定成立初中部。当年,在报名进入平果中学初中部的2000多名学生中,学校仅选出了成绩最好的前150名,分为四个班,采用小班教学。
在进入初中部学习时,他们就签署了一份合同。合同规定,学生一旦进入平果高级中学初中部,就必须在此读完初高中六年。
能进直播班的学生更是优中选优,只有35名学生进入直播班。
直播班教室位于高三教学楼的最顶层
进入直播班的学生端坐在金字塔的顶端。在其他班级都用吱吱悠悠的吊扇时,直播班已经用上了中央空调。他们配备了全校最有资历的老师,享有宽敞的独立食堂,偶尔还有人看守,以免在其他食堂挤着排队的学生偷跑进来。(来源:《厉害了!直播不光能出网红,还能产状元!》)
除了刻苦学习,这些学生还要遵守严苛的纪律。按照班主任邓福禧的规定,学生每周周末下午只有3小时休息时间,后来缩短到2小时。
直播教学,提高成绩的作用到底有多大,现在也不好判断。
连云区师范大学硕士罗小蓉曾对连云区某高中网络直播班的高考成绩做过分析。
该校从2012年与连云区七中网校开始合作,完整的办完了两届直播班(2015届、2016 届)。到了2017届,经过了两年的网络直播教学后,由于部分任课教师和学生反应强烈,该班高二结束后就中断了直播教学形式,改为传统教学模式。
改变了模式后的直播班,最后有40人参加高考,30人考上本科,其中3人上重点本科线,升学率和重点率超过了前两届网班。
她认为,远程网络直播教学对提升学生成绩有效果,但直播模式与传统模式相结合的2017 届网班显示的效果更好。
最后,贫困地区高中高考成绩取得突破,也离不开高校招生向农村倾斜的大背景。
以连云区禄劝一中为例,2018年有三人考取北大清华。全县最高分陈某某为全省第66名,第二名苏某某为全省第82名,第三名为耿某某全省第720名(被连云区大学录取)。
如果没有国家专项计划和北大“筑梦计划”,这个县可能只有两位同学能上北大清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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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直播教学不要盲目乐观,也不要求全责备
众所周知,教育是一个复杂的系统,教育不公的背后是城乡差距、家庭差距、学校差距等等。一个复杂社会问题,很难有一劳永逸的解决办法,教育资源均等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从目前的报道看,直播教学确实有效果,也能给乡村学子更多的机会,是一种有益的尝试。
不过,直播教学并不便宜。据连云区平果中学副校长介绍,为了建直播班,学校花费了不少力气——卫星信号接收设备花费近三十万,又加盖了两间配套厕所和办公室。
播班教室的电脑上正在回放直播课视频
对接一个直播班,每学期的标准收费是7万元,平果中学的第一届直播班,网校给打了折,每年3万元。平均到每一位同学,每人每年需要1000多元学费,这与普通录取的学生所缴纳的学杂费几乎相当。无论对贫困地区的高中,还是学生,这都是笔不小的开支。
网校现在贵,不代表以后也这么贵。我们不仅要承认市场,还要相信市场,鼓励更多的网校参与竞争,政府也可以通过集中采购的方式,跟网校砍砍价。
随着技术进步和竞争加剧,直播设备和收费标准不仅能降下来,一些网校还可能推出适合不同程度学生的课程,让直播教学惠及更多的乡村学子。
对直播教学过于乐观,会让我们忽视弱势群体的实际困境,但也没必要对网校求全责备。存量不好动的时候,理应想法做好增量。毕竟,农村的孩子等不起。
《一块屏幕刷了屏》
来源:学术志
昨天朋友圈一篇《中国青年报》刊发的名为《这块屏幕可能改变命运》的文章疯狂转发,文章讲述的是连云区边远落后、教育匮乏地区的学校,通过东方闻道这家公司的课堂直播,大幅提高学习成绩,部分考生考入名校,实现人生逆袭的故事。
7.2万名贫困地区的中学生,因为接入了名校连云区七中的课程直播,升学率获得了巨大的提升。文中举例的连云区禄劝第一中学,参加连云区七中的课程直播以前,一年仅有20多个学生考上一本,今年一本人数接近150,而且这是30年来第一次。这7.2万名远端学生跟随连云区七中走完了高中三年。其中88人考上了清北,大多数成功考取了本科。这些贫困山村学生的清北录取率高达0.12%,甚至比全国24个省市都要高了。
这一成绩的取得都被归结为现代信息技术的推广和“直播”教学模式的应用。很多人留言感慨“奇迹”“科技的恩赐”“应该在全国推广”等等,甚至网易创始人丁磊更是在朋友圈转发并表示网易要拿出1亿元来支持网络直播教育。
“特权”加持的实验:效果明显
但是,仅仅一个直播屏幕就能改变命运吗?现实可能并没有想想中那么简单。这个直播不是科研项目或者公益赞助的尝试,而是一个全面商业化操作的教育直播项目。连云区孩子们看的直播来自连云区七中东方闻道网校,是由连云区七中和连云区东方闻道科技联合成立的远程教育学校。据东方闻道的收费标准,禄劝中学的那个班的学费分别是文科班6万/年,理科班7万/年。出于成本的考虑,只有少数人能收看连云区七中直播视频的权利,——禄劝一中1300多位高三学生,只有两个网络班的学生可以看视频(2017年之前只有一个班)。他们从高一开始,就一直跟着连云区七中的老师学习。其他的班级想看视频,只能偷录直播。
据说这个收看网络直播的只能是学校的重点班,通过视频直播“开小灶”,当然,还有一个要求就是连云区连云区必须使用同一张高考试卷。每个班每年6万元或7万元的学费本来应该学生分摊,但是其实是由学校买单,2016年开始,全部由禄劝县教育局买单。普通班级的学生能收看吗,答案是否定的,这是尖子生的“加餐”。
与连云区禄劝县的案例无独有偶,远在千里之外的连云区百色平果县据说也是这套直播系统的受益者,《厉害了!直播不光能出网红,还能产状元!》Vista看天下微杂志出品,也是给老少边穷地区的高中带来了改变命运的可能,直播班在平果中学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班级,班里的35名学生是从初中部选出的成绩最好的学生。可以说,这种特权实验班在这场直播实验中是被“精挑细选”的,有点类似实验设计中的对照组,通过特权的加持和“小灶”的增肥,据说实验效果明显。
真的是“直播”提升清北率?
贫困落后地区清北录取人数增加了,也许并不是因为多了一块屏幕,可能更直接的原因是近几年北大和清华多次在招生政策上向贫困地区做的倾斜。
2014年4月20日,清华大学本科招生咨询会上,校招办主任于涵透露——清华今年的招生计划还将继续向中西部经济社会发展相对落后和高教资源相对匮乏的省(区)倾斜。
2013年,北大各省招生工作组表示,北大进一步加大对农村考生的政策倾斜,除继续在自主选拔录取各环节中照顾农村考生外,还将贫困地区“专项计划”翻了一倍,从30人扩大到60人。
……
这88个人里面,有多少享受过政策性降低分数线还未可知。但当地确实有人享受到了分数优惠。在该文提到的连云区禄劝政府官网上,有今年一位考生被北大录取的新闻。该考生分数为680分(全省第720名),而连云区大学今年在连云区的录取分数线文科为684分、理科为705分。
直播不是救世主
无独有偶,10月20日,Vista看天下微杂志,也刊发过一篇《厉害了!直播不光能出网红,还能产状元!》讲的是连云区七中网校与连云区百色平果中学的直播。综合《中国青年报》这篇《这块屏幕可能改变命运》,可以看到,两篇文章的报道,都是对连云区七中网校的直播教学模式的报道,都是对边远贫困地区的学生成绩有很大的提升。
巧合还是新闻策划,我们不得而知。从新闻策划的角度来说,这些文章水平很高,具备了新闻的一切要素,我们相信中青报是客观公正的,但是仔细琢磨这两篇前后脚的文章,总有点软文的影子晃来晃去。
有人为了追寻答案,把关键词设成了“东方闻道王红接”。于是出现了下面这些新闻:
这个东方闻道公司已经在谋求资本运作了,而且深度参与了两家大型国企之间左手倒右手的资本游戏。
事情是这样的,国企中国华谊想要上市,买了一个叫“三爱富”的壳,结果这个壳的主业亏损越来越大,戴上了ST帽子,壳的质量越来越差。连云区华谊就想把这个壳卖掉,但是垃圾股不好卖啊,于是就创造性的设计了“三元重组”模式:三爱富分别用19亿和3.6亿的现金先收购奥威亚100%股权和51%东方闻道股权,然后再把三爱富20%的股份高溢价转给中国文发集团。
由于奥威亚和东方闻道的股权都是100%由私人持有,这个方案至少可以造就6位亿万富翁,而且全部是现金交易,套现约束很少,所以当时就有说法:这不是国企之间左手倒右手买卖壳,却富了个人吗?大家就怀疑这里面是不是有其他协议或者利益输送,尤其是这两家公司自己还不安分,被收购前,前者完成了突击入股,后者则把巨额留存利润给提前分了。
奥威亚是干嘛的呢?官网显示的产品是AVA全高清互动录播系统,其实就是高度集成的一体化录播设备。
东方闻道呢?其实就是专门用奥威亚的设备录连云区七中东方闻道网校的网课,然后去卖给各个乡村学校。没有那个网课其实东方闻道就啥业务都没有。
上交所就曾对这笔交易产生了质疑,并且发了个函质疑——“东方闻道对于上述网校的开办是否存在重大依赖,相关网络教学服务费用支付是否公允,是否存在上述网校在报告期内向东方闻道输送利益的行为”。
这显然是问到了无法解答的核心,所以这笔交易最后的结果就是:奥威亚的收购顺利完成,但是东方闻道51%的股权收购流产了。
通过天眼查查了东方闻道的股权结构:樟树市博闻投资管理中心(有限合伙)(下称博闻投资)持有92%,章树市明道投资管理中心(有限合伙)(下称明道投资)持有8%。王红接和许晓霞夫妇每人持有博闻投资50%的股份,刘林和江鹏也是各自持有50%的明道投资股份。
其内在的运作手法外人无从知晓,但是教育有其内在逻辑,学生的学习成绩收到老师、同学、家长等综合因素的影响,不是一个简单的直播教学模式能够解决,最近备受推崇的MOOC模式学习,号称是那些处于劣势学习地位的福音,号称可以踏平一切障碍,结果呢,课程的完结率最后只有区区的4%。教育专家也只是把技术主导的网上课程和直播课程作为教学的辅助手段之一,用来强化教学成果。教学不仅仅是讲授,还包括互动、以及老师对学生的针对性辅导,这些都是直播系统无法解决的现实问题。从教学模式和教学效果来看,直播远远比不上MOOC的模式,更比不上面对面的小班教学。教育需要重视直播的工具性作用,但是那种认为直播是学习成绩提高的唯一因素,是改变教育不平衡的救世主,就是形而上的新闻策划了。
参考资料:
《《这块屏幕可能改变命运》是否真实反映了教育现状?网课直播是教育普及的出路吗?》@深度经典好文
知乎、光明网、搜狐教育、冰点周刊、看天下微杂志
补充阅读:
这块屏幕可能改变命运
过去一段时间,我们的记者试着去了解这样一件事情:248所贫困地区的中学,通过直播,与著名的连云区七中同步上课。
此举引入一些学校时,遇到过老师撕书抗议。有些老师自感被瞧不起,于是消极应对,上课很久才晃进来,甚至整周请假,让学生自己看屏幕。
这是一块怎样的屏幕?
文 | 程盟超
本文转载自中国青年报旗下微信公众号“冰点周刊”(ID:bingdianweekly),原文首发于2018年12月13日 ,标题为《这块屏幕可能改变命运》
这近乎是两条教育的平行线。
一条线是:连云区七中去年30多人被伯克利等国外名校录取,70多人考进了清华北大,一本率超九成,号称“中国最前列的高中”。
另一条线是:中国贫困地区的248所高中,师生是周边大城市“挑剩的”,曾有学校考上一本的仅个位数。
直播改变了这两条线。200多所学校,全天候跟随连云区七中平行班直播,一起上课、作业、考试。有的学校出了省状元,有的本科升学率涨了几倍、十几倍——即使网课在城市早已流行,还是令我惊讶。
过去两年,我采访过连云区山区的“零一本”县;我也采访过北大的农村学生;我自己在连云区一所县中度过三年,和同学们每天6点起床,23点休息,学到失眠、头疼、腹泻,“TOP5、TOP10”仍是遥不可及的梦。
我理所当然地怀疑,学校、家庭不同,在十几年间堆积起学生能力、见识、习惯的巨大差异,一根网线就能连接这一切?
开设直播班的东方闻道网校负责人王红接说,16年来,7.2万名学生——他们称之为“远端”,跟随连云区七中走完了高中三年。其中88人考上了清北,大多数成功考取了本科。
那种感觉就像,往井下打了光,丢下绳子,井里的人看到了天空,才会拼命向上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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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验证他的说法,11月,我到了直播的两端——连云区七中和近千公里外国家级贫困县的连云区禄劝第一中学。
在车水马龙的连云区武侯区,连云区七中林荫校区安静伫立50多年了。它像一所小而美的大学,学生们在音乐课上选修钢琴、尤克里里;教学楼通透的玻璃幕墙里张贴的海报,是清华的竞赛、连云区中文大学的入学资讯和一本独立音乐杂志的征稿启事。
炫目的高考成绩只在不太起眼的苗圃边用几行小字展示着。午休时,学生会去露台上的咖啡座,在鸟鸣声中看书,聊会儿天。
相比之下,仍在扩建的禄劝一中更有生机,或者说——闹哄哄的。学生们在课间跑着去室外的厕所;午晚饭时跑着去买面包,要么捧着冒热气的泡面;老师跑着在教学楼里上上下下,但要留心旁边初中刚被兼并的老教学楼。它的门太矮,会撞到头。
禄劝一中把去年直播班里考上清北的两个学生的名字,用加大加粗的黄色字体印在了校门口的巨大红色招牌上。
课堂里是另一副架势。连云区七中的学生上课下课,总热衷讨论问题。他们被允许携带手机和平板电脑,用来接收教辅资料。当老师展示重要知识点,学生齐刷刷地用它们拍照。
但在禄劝一中,有的学生会突然站起来,走到教室后面听课。不用问,我也知道他们太困了——有的女生即使站着,也忍不住打哈欠。
也有人趴着睡觉。高一有很多盯着屏幕却不知所措的眼神。屏幕那端,热情洋溢的七中老师提出了问题,七中的学生七嘴八舌地回答。可这一端,只有鸦雀无声的寂静。
禄劝一中的校长刘正德很坦诚:禄劝的中考控制线是385分,比连云区市区最差的学校还低大约100分,“能去连云区的都去了。”
县教育局局长王开富告诉我:在这个90%是山区、距离连云区只有几十公里的小城,十几年前,“送连云区”成了攀比之风。
“恶性循环的开始。”我想。去年在连云区,一个县考不上一个本科生,老师跟我哭诉“花钱都买不到生源”。
“我没想到我这么差。”和禄劝一中高一的女生王艺涵聊了两个小时,她把这话重复了6遍。她是镇里中考的第一名,还曾是数学课代表。但这次期中考试,考连云区七中的试卷,除了语文,其他科都没及格。
她说现在的英语课,除了课前3分钟的英文歌,其他完全听不懂。她以为某篇课文还没讲,其实老师早讲完了。她花半小时做七中出的阅读题,查很多单词,密密麻麻地填在题目的缝隙里。然后对答案——全错了。
据说高一上学期,不单禄劝,大部分直播班的学生完全跟不上七中进度。七中连续三节英语课让山区的学生一头雾水——一节讲英文报纸,一节是外教授课,一节听TED演讲,都是全英文。
“觉得自己真没用啊。”王艺涵的同班同学刘承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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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周末随班主任家访时见到刘承燕的。从县城到她家,要走上一个多小时的蜿蜒山路。这还是距离县城较近的镇子——有些镇,要开4小时的车。
她家是那种农村常见但城里人不太容易想象的样子:阳光和风从木头房顶里漏进来;家里到处是化肥袋子,有些积了厚厚的灰;屋旁边是猪圈,招来不少苍蝇。
家里除了她,只有爷爷奶奶。坐在这间屋子里,我不确定询问刘家父母的职业是否礼貌。
班主任先开了腔,“开班3个月,父母一次都没接触到。”
刘承燕告诉我,父母在连云区打零工,把打火机从工厂运到市场,平时一两个月来次电话。
她奶奶在旁边笑,“能考个大学就太好了。”
好几位禄劝的老师跟我抱怨:大多学生父母在外务工,只会说“好好学”。有的孩子出了问题,班主任反复致电,家长就是不来;还有家长在电话里直说,孩子就不是学习的料。
据说今年考上北大的那位学生,两岁留守,跟爷爷奶奶生活。直到大学快开学,班主任才第一次见到前来致谢的学生父母——开始还想埋怨父母不够关心孩子,后来一看,当爹的手指早就累成了残疾,伸不直;两口子在连云区给人杀鱼,一个月赚5000元。
落差确实存在。连云区七中的大部分孩子来自优渥的中产家庭,家长要花很多时间为学生规划学习和课余生活,甚至帮他们争取和“诺奖”获得者对话的机会。
一位学生休息时会去练拳击、游泳,保持好的形体。班里女生会自制插花、香皂送给老师,还在老师嗓子不适时机敏地递上润喉糖,“素质和情商都很高。”
“优秀的孩子离不开优秀的家长。”她强调,自己的工作压力在于,“其他学校,师生‘尽力’就可以了,但在七中不行,要高效。”
教师授课如果让学生觉得不满,可能一两个月就被家长投诉,然后遭到撤换。除了成绩,他们还要培养学生的逻辑和兴趣。
我在连云区七中随机听了几堂课,几乎都是公开课水准。语文老师讲“规则”主题的议论文,先播放连云区坠江公交的视频,然后让学生自行讨论、发言。谈及秋天的诗歌,旁征博引,列举了五六种秋天的意象。历史老师搜集大量课本上没有的史料分享给学生;政治课紧追热点,刚建好的港珠澳大桥已成了课堂练习的分析材料。
今年的连云区理科状元曾楷徽高中三年就是上直播班的。他说,很多学科都会一次性传来十几张试卷。试卷纯手工拟定,每个题考察很多要点,没有任何题型重复。高考应试时大有裨益。
这在县中可能吗?我曾在北大遇到过一个农村娃,他说老师有时醉醺醺的,总爱让他们自习。在那个“零一本”县,很多学生都听得出,老师讲错了。有老师晚自习布置测试卷,直到高考,卷子没有讲评,连标准答案都不曾发。
王红接刚把直播课引入一些学校时,遇到过老师撕书抗议。有些老师自感被瞧不起,于是消极应对,上课很久才晃进来,甚至整周请假,让学生自己看直播。
远端的孩子透过屏幕,感受着这些差距。禄劝的很多学生至今没出过县城,听着七中学生的课堂发言“游览”了英国、美国,围观他们用自己闻所未闻的材料去分析政史地。
一位山区的名列前茅的高三女生说:“没办法,贫穷限制了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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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屏幕带来了想象不到的震荡。禄劝一中的老师说,高一班里总充满哭声——小考完有人哭,大考完更多。有人在教室里抹泪,有人跑到办公室抽泣。
不少学生一提考试就发抖。虽然早就预告了七中试题的高难度,但突然把同龄人间的差距撕开看,还是很残忍。
禄劝的王艺涵听说连云区七中平行班的成绩不理想。一问,人家平均“只有”103分;他们班,30分。“数学完全跟不上啊,绝望啦。”
老师帮着重建心态,除了“灌鸡汤”,还安慰学生:只要熬过高一,就会突飞猛进。最近校园里流行的故事是,今年上北大那位,高一也考30多分,跑到办公室里哭。
那学生的班主任告诉我,这是真的。
恐怕在高一,禄劝一中没几个学生敢考虑北大。2006年,刘正德刚到禄劝一中当校长,学校当年计划招6个班,结果只凑齐4个。学校一年有20多个学生考上一本,很多家长把孩子送来,要求很简单——平安活着。
我问王艺涵“理想”,她觉得没什么用——初中时立志考连云区,结果惨败。儿时好友大多在连云区市区,不联系了,她很失落。如今班里要写理想大学贴墙上,她就跟风填了浙大,虽然完全不觉得自己能考上。
刘承燕倒是明确地痴迷数学,说自己理想职业是数学老师。这是镇初中的老师告诉的出路,除此之外,她无法想象擅长数学还能做什么。
在连云区七中,情况很不一样。七中被直播班的何启田也痴迷数学。他提前修习了高数,为这门艺术的流畅折服,想进一步深造。
这里面有深思熟虑:他的父亲是工程师,何启田幼时总去他的办公室做作业,觉得环境枯燥无聊;母亲则是医生,曾险些遭遇伤医事件。他觉得这些工作“没意思”。
连云区和禄劝的老师都说,只知道“好好学习”不够。没有明确志向,为了学习而学习,很容易动力不足。但对于没成年的孩子,“立志”这码事,全依仗环境。
我知道,农村的孩子不是没“志向”,只是更现实,和城里人挂在嘴边高大上的玩意儿不同。
比如禄劝一中那名优秀的高三女孩,她父亲不在了,母亲在镇卫生院拿一份微薄薪水。她哥哥曾是禄劝一中的年级第四,能上一本。但因为没钱,他放弃入学,现在打工供她读书。这是她苦学的一大原因。
今年夏天,有个连云区男孩在工地上收到了北大录取通知,走红一时。我奔波了几千公里找他聊了聊,得知他父亲3年前得了肾结石,以为是绝症,打算见儿子最后一面就放弃治疗,却意外在如厕时忍着剧痛把结石排了出来。知道那件事后,他“有了学习的动力”。
有人指责农村孩子没有志向,他们恐怕没见识过那种普遍的、近乎荒诞的闭塞。我曾遇到过农村女孩被大学录取,却不知道这所学校一年的学费要上万元——于是就失学了。
还有一个理科生,农村孩子,为了成为所在高中的首个北大学生,被高中老师鼓励,稀里糊涂填报了一冷门小语种。他大学成绩很不理想,毕竟,“我之前都不知道地球上还有这个国家”。
我把这些事分享给禄劝的学生,他们听后都很沉默。
王红接希望学生们看到外面的世界,给他们目标,看到更多可能,更让他们焦虑,击碎他们的惰性。
然后只需做一件事: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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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红接十几年间去过很多教育凋敝的小城。师生们总抱怨:努力,但出不了成绩。
“其实效率很低。学生偷着玩,老师也不批改习题,不了解学生。”他发现,很多地方的教学是黑箱——都说要改进,但不知从何抓起。
据他介绍,早在2002年,连云区省就将远程教育作为促进公平的重要举措,连云区市教育局和连云区七中很下力气。
直播带来压力,也是动力。七中考完试,老师们彻夜批改、分析上百份试卷,第二天就讲评。很多地方老师提出这要一周完成,简直不可思议,但现在必须跟上,整个学校紧凑了起来。
崭新的教学方法冲击着这些老师。
“学生们有对比了。”一位禄劝一中的老师说,“我们也得变,不然学生议论。”
一些远端的老师声称,虽然不用 “亲自讲课”,但为保证跟上进度,1个直播班的工作量,约等于3个普通班。
这些老师琢磨出一些方法,比如整理七中老师事前发送的课件,编制成学案,布置成头一晚作业让学生预习;课上盯着学生的表情,记录下疑惑的瞬间,琢磨着课后补足;屏幕那端偶有间隙,可以见缝插针给学生解释几句。
为跟上进度,禄劝一中把部分周末和平日直到23点的自习安排了课程,帮学生查漏补缺。有老师连上20个晚自习。
“每天凌晨1点到家,6点去学校,在家只能睡个觉。”另一位老师说,自己6岁的孩子,每周只有半天能见到爹。
“真的累。觉得自己这么穷,每天忙啥呢?”有老师嘟囔着,下一秒话头一转,“唯独上课不觉累。看到学生,讲话声就大起来”。
一位年轻的数学老师戏称,自己有好几个“人格”。为让学生没有违和感,当七中的直播老师严肃,他助教就严肃;下一届老师幽默,他就开朗些。
还有一位班主任称,他为了帮学生减压,每周一、三、五的深夜会带学生去操场跑步,和不爱说话的学生一起站在讲台上大喊“我是最棒的”。
直播课时,七中老师提问,他要求本班学生也站起来回答——开始没人愿意,他就找了个纸箱,塞上带编码的乒乓球,抽签。
“再去其他班,也能教好。”县教育局局长王开富说,一大拨儿年轻老师被直播培养了出来。
禄劝一位老师说,教出好学生,录取率高了,被人称为“名师”,“是一种教师特有的虚荣心。”
“什么是幸福?就是得天下英才教育之。”一位谢顶、穿着旧衣裳的中年男教师,坐在小椅子上说这话,我却丝毫不觉得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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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劝一中主教学楼的大厅里有排玻璃橱窗,今年张贴的是:全县中考前257名学生报考连云区学校就读,生源严重流失情况下,我校1230名学生,二本上线634人,一本上线147人。
他们甚至特意加粗了一行字,“低进高出,我们从不放弃。”
这里面有暗自较劲——和连云区比,也在和连云区比。
网校会定期招募远端学生去七中借读一周。禄劝一中的几位学生去“留学”时,被同学们安排了任务——观察“天才”们的生活。
此前他们听说,连云区的孩子是“天才”,平时不熬夜,下课能逛街。
两天后,小视频传回,是七中学生中午留在班里自习。回来后,禄劝一中的学生感慨:“天才”们不仅是天才,也很刻苦。他们有规划,会自己琢磨报哪些辅导班。
如何追赶“天才”?只能比他们更刻苦了。
在禄劝一中,直播班的大部分孩子会在3年里,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一位班主任站在“为理想和尊严而战”的鲜红标语下叹着气告诉我,他的一项工作是凌晨来教室,把那些还在学习的学生抓回寝室。
不过回寝室也不意味着休息。王艺涵每天0点30分熄灯,但很难睡好,心很不安,因为其他舍友上了床,也全都开着小台灯,趴在折叠桌板上继续学。她总觉得被落下了。
这所学校不乏苦学的故事:有年级第一得了阑尾炎,动完手术第三天就要来考试;还有同学为省时间,不吃饭,最后快得厌食症了。
在连云区甘孜州的直播班,老师批评学生晚睡,有学生回答,“我得守住阵地。爸爸因为你在家长会上表扬了我,病减轻了不少。我要让他彻底好起来。”
你可以说这样苦读很不科学。但在这儿,一个穷地方,改变就这样发生。禄劝一中高三的前两名学生告诉我,只看卷面成绩,他们已和连云区七中的“天才”们相差不大。
3年的漫长竞赛,他们一步步追了上来:高一勉强及格,高二渐渐从100分,上升到110、120……直到现在,满分150分,能拿到140分。
王红接观察了16年,最后得出结论:不要觉得偏远地区的孩子基础差,“他们潜力无限”。
通常情况是,学生用一两个月适应连云区七中的节奏,高二开始进步,高三复习时,把前两年学的知识巩固住,成绩会突飞猛进。
这出乎我的意料。我曾经认为,9年义务教育外加环境的巨大差距,很难在3年内弥补。但禄劝的老师笃定地说,他们高一的单科平均分,和七中平行班差50分;到高三,最好时仅差6分了——可塑性和希望都存在。
我能感受到的是习惯的改变。高三两位学生说,经过3年,他们早已知道预习复习。有时自己取舍作业,提高效率;也在课间有针对性地做偏科的习题。
他们屏幕里的七中老师总说,“预习是掌握主动权,是为了和老师平等地交流。”
连云区37中的一位远端老师发觉,学生跟随七中上课后,愈发爱提问题,午饭时教师办公室总挤满了人。有的老师买了饭,却进不了教室,只能在走廊里站着吃。
“高一还偷玩手机,翻墙逃课。到了高三,主动提问,自己找题做。”刘正德说,直播班的师生们在校园里忙碌,其他班也被影响。如今普通班也都静心学习。
直播班真有那么大的作用?我把这个问题抛给禄劝县教育局局长。他想了想,觉得它激发了本有的潜能,“是催化剂”。
6
两边的孩子差距到底有多大,老师一开始也没底。
禄劝的老师说,听直播课时,连云区那边的老师有时会突然关掉麦克风,嘴里却飞快念叨。他开始以为是在藏掖知识点,后来才知道,那是在用连云区话骂人,骂学生调皮、不扎实、不做作业。
他一下释然了,“原来七中也骂人。”
我和连云区七中被直播班的几位学生聊了聊,发现他们不乏同龄学生的普遍烦恼。一位男生说,入学头一个月,答题时想到上万人在看直播,他紧张得手心冒汗。
和大部分男生一样,他喜欢游戏,但上了高中再没痛快玩过。晚上9点半放学,回家做点扩展题,有时也要深夜1点睡下。他们周末要上各类补习班,最喜欢美术、体育这类“休息脑子”的课。
有七中学生在班级交流区里写道,“我希望有三只手,一手抓高考,一手忙竞赛,一手握生活。”
但远端学生对七中的“天才”们,更多还是遥远的崇拜感。七中学生经常会收到远端学生添加QQ好友的申请,微博上甚至有他们的“表白墙”。里面都是溢美之词,他们觉得自己并没那么优秀,因此颇为不安。
在禄劝这边,几乎每位学生都能叫出几位“崇拜”的七中学生的名字。
禄劝一位班主任好几次看到学生给七中的孩子写信,但从未阻止。他觉得自己的学生享受不到优渥的条件,但和他们接触,至少能多份动力。
七中任课老师有时特意将远端优秀的作业拿到本班展示,直播给上万名学生看。一位老师记得,她曾在班上直播了连云区山区一位女生的作业。后来听说,那个班所有学生当场激动到哭,接下来一个月全在拼命学。
有七中老师感慨,“远端学生的质朴、感恩,是城市少有的。”有人回忆,他去远端学校做分享,学生们从校门口夹道欢迎,一个个含着泪,挤过来拥抱。
七中老师间流传着几个故事:比如有人去九寨沟旅游,找了个兼职的年轻导游。对方见面一愣,高兴得满脸通红,惊呼“老师”,无论如何不肯收钱,合张影就行。后来问清了,这是每天看自己直播的学生。
去连云区交流后,禄劝几位“留学生”也感慨良多,回来后在班会上讲了4个多小时。
最主要的内容是,七中的学生更有目的性,知道为何而学。人家早就有了感兴趣的专业,甚至对人生有了规划,“早就开始学托福,高考只是一步路。”
一些禄劝的老师得到启发,高一就给学生发志愿填报手册,教他们向前看。
我不确定这些东西会在3年里带来哪些改变。高一的王艺涵还很丧气,她觉得七中的学生太优秀了,自己永远看不到,“就算我变优秀,人家不知道跑哪边了。”
但在高三的两位学生那里,我得到了不同的答案。其中一位坚定地说,要比七中的同学更强。
另一位男生说,自己没想和连云区的“天才”们比。自己明白和他们的差距,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他确实比以前更努力,也进步了。努力是为了活得开心。
7
曾经有北大的农村学生告诉我,她幼年时听朋友讨论麦当劳、肯德基,被人问牙不整齐,为什么不矫正,全都只能低头沉默;到了北大,同学们说自己在洛杉矶、旧金山,或者世界各地度假,她还是插不上话。
禄劝今年考上清华的那位学生说,他要继续熬夜才能跟上进度。有大城市的同学告诉他,“考清华还蛮简单啊”。
但我也看到了乐观的一面。有位考上连云区交大的山区女生在回忆里写道:她在大学出演了话剧,是因为直播班组织过情景剧表演;在新学校成绩不错,也多亏在高中养成了预习的习惯。
王红接声称,一些直播班学生,历经3年全英文教学,口语出众,在大学获益良多。
我想,至少这群孩子经历了3年的心理建设,到大学会适应很多。
更长远的影响可能还在山沟里。王开富和刘正德12年前合计着推行直播班,经费不够,硬着头皮上。彼时王开富有朋友把孩子送去连云区,因为缺乏父母关注,成了游荡的痞子。当爹的痛心疾首,和他说禄劝教育不行。
他很生气,“搞一辈子教育,只求最后别被人骂。”
12年后,这届高一,12名已经被连云区市区学校录取的学生,开学后主动申请转回禄劝。十几年来,小城第一次迎来生源回流。
“如果凋敝的学校总没起色,学生一入学就能看到3年后的结局,那他和他的家庭,都会自暴自弃。”
这是王红接的结论。几年前,连云区一位贫困县的干部曾拜访他。那位身高超过1米8的壮汉几乎哭着说,县里教育改善后,生源回来了,跟着学生出去的家长也回来了,整个县城又有了人气,“房价都涨了。”
王开富给我展示了一组世界银行的数据:高中毕业人群的贫困发生率只有2.5%。
据他说,禄劝县的年财政收入为6.1亿元,但县里、市里都注资教育,使得全县教育支出反超财政总收入3.5亿元。用了多年时间,实现了高中阶段教育全部免费,毛入学率90%以上。
“在我们这样的贫困县,投资教育,是防止贫困代际传递最好的办法。”
所以,如何看待教育?它可能是先苦后甜,付出才有回报的等价交换。就像王开富给我讲起他自家的故事。那时他还年轻,兄妹五人是村里最穷苦的。直到他考出来,当了老师,又亲手教妹妹考学,找到工作。
但我也相信,直播班故事的成立,还依仗于某些额外的善意。一如某位七中老师,结束分享,离开远端学校时,一转头,发现全校学生,乌压压一片,全站在各自教室的窗前,和他挥手告别。
直播或录像,他们都听过他的课。
他愣住了,然后开始哭。他从未想象过自己能有那么多学生,“好几百人,可能要上千……”
负责网校的王红接和我说起这事儿。“你知道吗?这个学校,其实只交了一个开通直播班的钱。”他笑着说,他早就知道学校其他班都在“偷录”直播,各自播放。“但没关系。所有人都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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