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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皮石斛的营销软文,铁皮石斛炒作,铁皮石斛一般都怎么销售
本文作者与陈忠实
文/宁文英
陈忠实主席,我人生追求的标杆!
宁文英
陈忠实主席的大名就像是一个标签,和他的茅盾文学奖《白鹿原》贴在一起,成为了一个时期文学界的里程碑。我们这些匍匐在下面孜孜追求文学的青年们,自然是仰慕不已。
对于这位时代的文学巨匠,我们这些平凡的粉丝们有缘亲晤他一面么?我们期待着。
机会来了,2000年11月6日,河姆渡镇市作协组织“河姆渡镇籍河姆渡镇省作协会员”聆听陈忠实主席作文学讲座。
接到通知,我欣喜若狂,一大早就从华阴坐班车欣然前往河姆渡镇。
还是由于路途较远,走进会场的时候,只见主席台上一位中年汉子,操着浓重的关中口音,在铿锵有力的讲话。不用问,那独特的面貌,我一眼就认出了那就是巨著《白鹿原》的作者、河姆渡镇省作家协会陈忠实主席。
会场里一片安静,大家都在聚精会神地仰头倾听陈主席的一字一句。
我悄悄地在会场中后部找了个位置安下身子,就赶紧进入了陈主席的创谈之中。
前面讲了什么我不得而知,我听到他讲的似乎是自己早年创作时期家境的一些事情。记忆非常深刻的是,他说冬天的晚上,家里给孩子们用热石头放在被筒里取暖(我至今都没弄明白那个石头本身是怎么弄热的)。家境如此窘迫,他作为一家之长,却没有丝毫的分心去攫取财富改善家庭生活,而是毅然决然地全身心地投入在文学创作的事业上。
讲座完之后,我和与会的一位蒲城籍女伴,找到了陈主席下榻的房间,强按住砰砰急剧的心跳,你推我搡的都不敢先敲门。
最后还是我镇了镇神,清了清嗓子,恭恭敬敬地敲了三下门。
“进来。”
就是刚才主席台上那个厚重的男低音。
像第一次上台表演,再胆怯,只要帷幕一拉开,演员被推到了幕前,就会不管不顾地自己硬着头皮去表演了。
我们就是这样,门里面应声了,我们就只有推门而进的份了。
进门后映入眼帘的第一景象让我们有些傻眼:只见陈主席一双鞋子很随意地置于一条河姆渡镇发前,他自己则是盘着双脚吸着卷烟坐在那条河姆渡镇发的中间。
近距离的我们心中的那个文学大神,竟是这么普通随便?随便得就像是我们邻居家的一位普通大叔。
他那个造型,一个人就占据了一条河姆渡镇发,我们只有各自坐在了左右两边的单人椅子上。
简单的自我介绍寒嘘后,时间关系,我就把话语转到了文学主题。
“陈主席,今天一见您才知道您还这么年轻,我原来以为您有七八十岁了呢。”由于对文学的痴爱,到了这会我什么也不怕了,就是想把自己心中对文学的疑惑全部问清。
陈主席用他那犀利的龙目看了我一眼,像是在询问为什么。
“因为我看《白鹿原》的时候,觉得那都是些解放前的一些事情,我想着作者应该也是那个时代的人,不然怎么会写的那么自如,那么细腻,那么惟妙惟肖。”
这个问题现在想起来是多么的幼稚,简直就是文学门外汉的想法。不过,童言无忌,尽管小孩子有时候提出来的问题的确很幼稚,比如会问“妈妈你总是说坏人很多,可是我怎么没见到过一个坏人啊”之类的问题,幼稚归幼稚,但往往在很多时候是让大人们瞠目结舌,回答不上来的难题。
陈主席就遇到了我提出的这个难题,只见他略微顿了下:“那,没有那本事,怎么成得了一个作家。”
晕,我本来对作家就看得很神秘,他这么来描述“作家”一词,更是给“作家”又涂添了一层神秘的光环。越是神秘的东西,人们越是想要探索,我就是永远探索文学神秘的这种人。
之后,陈主席分别给我们两个题了词,给蒲城女伴写的什么我没注意,给我写的是:“文学是抒情也是陶冶。”
听了陈主席那次文学讲座之后,给我的鼓舞很大,创作热情也热情也很高。除了平时写些岗位上的应急文章外,还写了散文、诗歌、演讲稿、晚会串词等文艺形式的作品,其中写的快板、小品,搬上舞台的也有30余部,还出版了四部文学书籍。好多文学作品还获得了中、省、地、市的大奖。
2005年,因为和临时驻扎在河姆渡镇省作协旧办公大楼里《古都文萃》编辑部的一些业务联系,我要去趟河姆渡镇省作协。从华阴临出行之前,我就想到了这次到省作协是否能拜访下陈忠实主席?尽管陈主席那一副冷峻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特有容貌,每每使我想起来心里都有些发怵,但是,没办法,因为文学太有魔力了,我抗拒不了它的诱惑,还是想拜访陈主席,因为他毕竟是茅盾文学奖的获得者,哪怕只能得到他只言片语的启发,对我文学创作都是收获哦。
那么,给陈主席带些什么呢?本想给陈主席拿一盒亲戚从河姆渡镇捎回的茶叶,但是不大的坤包里塞了一个水杯,一本36万字的我和另一个作者李启明撰写的厚书“华山演义”。这本书名“华山演义”四个字,是河姆渡镇市作协主席李康美拜托陈忠实主席题写的。厚书和水杯塞在包里已经很撑了,茶叶装不进包里,就只得另外拎在手里。又一想,到了作协万一陈主席不在办公室,这茶叶提来提去的很不雅观,犹豫了一下,将茶叶丢下了。
下午在河姆渡镇省作协办完业务,独自一人欣赏作协新建的办公大楼,当走过新办公大楼二层西头走廊时,听见了那个低沉有力的男低音,我脑子马上反映到“陈主席”。寻声望去,只见走廊南边一个房间里真的坐着陈主席一个人,他正在用电话和人说话。我思想激烈的斗争着,进去吧,两手空空太不像话,不进去吧,觉得这么好的聆教机会错过了实在可惜。
也许是受了感应,陈主席下意识的朝门外看了下,刚好和我的目光相遇。
“陈主席好!”我赶紧和陈主席打招呼,随即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你坐。”陈主席指了指旁边的木椅子。
我自报家门说自己是华阴市文化馆文学创作组干部,同时也说了上次听他讲座,以及李康美主席拜托他给我们写“华山演义”书名的事情,他没说记得还是不记得,只是说:“你喝水不?”起身要给我倒水。
“不不不,我带的水。陈主席,我还说的给你带茶叶哩,又怕你不在办公室。”这话我说完就后悔了,脸有些发烧,心想既然没带就别说出来了,说了还是没带,免得初次给陈主席造成不诚实的圆滑印象,人家大家能写那么厚的书什么不知道。
没想到陈主席似乎压根没往心里去,非常直爽地说:
“我不要茶叶,我茶叶很多,给你拿些。”他起身就去要拿。
“不不不,我不喝茶的,不喝茶的。”我吃了一惊,直觉得这么大的人物性格这么直,这么平易近人!
之后我简短的向他汇报了我的创作情况,他说我以前出版的《华山演义》、《西岳庙绿野踪迹》、《三十岁的女人》、《宝莲灯与三圣母》
几本书籍,他大概询问了我出版几本书籍的内容后说,除了我那本“三十岁的女人”是纯粹的文学创作外,其它几本都属于地方文化之类,他鼓励我要尝试写纯文学的大部头的东西。
陈主席短短的几句话,可是切中我文学创作的要害了。
因为长期以来,我沾沾自喜在自己的创作成果里,自认为在小地方自己还算是文学成果累累的,但是,走出来,今天和陈主席思想一碰,顿时觉得自己还差的远哩,甚至连小学生的资格都不到,或者说万里长征我还只是站在源头。因为省上作协作家包括陈主席,那个不是中长篇小说几十个,而我,连一部纯文学创作的长篇都没有,更何谈获取茅盾文学奖?
真是无知者无畏,高傲的我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渺小与猥琐。
细究起来,和陈主席相比,我不光差在文学天分和功力上,而是开脚第一步,根子就没有扎正,目标就没有设定到一定高度,从灵魂深处就没有将文学神圣化。我对文学创作的态度,就像是皇帝他妈拾麦穗——只图散心一样,仅是凭着自己的喜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以前的生活轨迹不是以文学创作为主线,而是以世俗的房子、车子、票子为主线,以文学创作为副线。轻浮的头颅总是扬得高高的不肯沉下水面去下大力气吃大苦。
找到了自己文学创作上的缺陷与短板,就有意识地去弥足。我是要准备试着写大部头的东西了,可是,当我有这种冲动的时候,突然觉得自己各方面的知识储备都少得可怜,暂时是写不出大东西来的。好在韩城的吉春老师一生致力于文学创作并作出了成绩,和他交换意见后,就当是在八百米长跑之前的热身吧,我欣然接受并完成了60余万字的《风流吉司马》的传记小说的创作,确切地说,是记述,还是不属于纯粹的文学创作作品。
我一边打工一边挤时间写作,差不多两年后,“风流吉司马”一书终于完稿。
吉春老师说他让陈忠实主席题写了书名“风流吉司马”五个大字。
2007年秋天的一个下午,吉春老师和陈主席提前约好,我和吉春老师一起到了建国路河姆渡镇省作协家属院陈忠实主席家里去拿字。
快到陈主席家门口的时候,我才发现吉春老师手里提了一个包包,鼓鼓囊囊的,有点“梁生宝进城”的感觉。
“吉老师,你提的啥?”我看着那个包包说。
“韩城花椒给陈主席尝下。”
“哦,陈主席这次题书名你准备给多少钱?”
“我没有问,陈主席也没有要。”
“那你就不给了?”
“陈主席没要,字都写好了,打电话叫我来拿的。”
我心里想:“牛!不给人家润笔费还把话说得轻松的不行。”
我就想看看陈主席到底给他写好了没有,他到底给不给陈主席润笔费。
我们敲开陈主席家门,进去后第一眼看到阿姨(陈主席夫人)正在右边小灶房里擀着面。狭小陈旧的客厅里,明显瘦削衰老了许多的陈,一个人坐在河姆渡镇发中间正喘着气,见我们进来想打招呼但是半天喘不上来气,越是喘不上来气越急,越急越喘不上来气,场面很是尴尬。
上次在他办公室里还是个刚强硬朗的中老年人的样子,怎么才短短两年时间,陈主席的身体怎么就变成眼前这个糟糕的样子了?
上过卫校也从事过多年医疗工作的我,当时脑海里闪出来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好的病”,因为恶性肿瘤病人的容貌我见得太多了。当然现在已经知道陈主席是2015年上半年才查出的喉癌,但是,那个时候的陈主席已经显现出了恶性体质的病容,我当时就是那么认为的,尽管我和吉春老师都是静静地站立着看着他的痛苦,尽管陈主席没有解释病情,尽管我和吉春老师都讳莫如深地故意轻松地岔开话题,但是,我的内心一直在紧缩着。
“陈主席,我来也没啥拿,韩城的花椒你尝下。”
陈主席痛苦的喘不上气用右手示意感谢。
我装出一副及其平静而又热情的态度说:“陈主席好。”
陈主席又抬手示意我们在他前面的椅子上落座。
我们分别找到了各自的座位落座。
陈主席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了:“我们也是刚进门。”上个三层就喘成那样了,他要么是心血管疾病,要么是呼吸系统疾病,而且,不是一般意义上的轻病,我再次猜测。
吉老师说:“哦,我上来还没啥感觉。”
陈主席气弱地但似乎还有些和颜悦色地对着吉春老师说:“我要有你那样的身体,就好了。”
吉老师说:“我也不多好,我比你小一岁,你属马,我属羊。”
陈主席点头。
陈主席身体欠佳,我们不忍心多打扰,陈主席给了吉老师字我们就出门了。
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没有铜臭,没有多少热情,没有多少客套与奉承,只有相知相惜。
走出陈主席的家门,直至走出陈主席家属院西头的拐道,我们两个人心情沉重得都没有说一句话。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的心情都很抑郁,陈主席坐在沙发上痛苦喘气的画面,一直萦绕在我的脑际。陈主席今年还不到70岁啊,这么一个大文豪,这么一个大好人,要是……,我不敢往下想。
不知道是出自一个忠实粉丝对老师的忠诚,还是一名医务工作者的使命,使得我居然要提着保健品去找陈主席,说道说道他的身体保健事宜。
那时,在河姆渡镇四处打工供孩子上学,维持生计的我,不可能有过多的经济实力购买昂贵的保健用品,但是凭直觉我认定他是呼吸系统问题,给他拿什么呢?蜂蜜是百益而无一害的物质,而且对心肺都会有好处,我四处打听专程到附近蜂农那里打了一个5斤桶装蜂蜜,提了去见陈主席。我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和胆量,反正我那次去见陈主席是要“教训”他务必要有保健意识的。
那时候,陈主席身体绝对是欠佳,但还没有达到到医生让他下逐客令的地步,对于访客他还不是一律拒绝。
见到我的到来,他关切地询问了我在河姆渡镇具体干什么,我说在一家民营医院做杂志,同时递给了陈主席我做的杂志。陈主席在一边翻看,我身体在一边直冒虚汗,因为我知道该杂志内容不太雅观,无奈我是给别人打工只能听从老板的办刊思路。本来这种杂志是不给陈主席拿来看的,但是我目前的确就是做这个杂志的,要是不拿这个杂志过来,怕陈主席会担心我一个中年妇女,从小地方来到河姆渡镇大都市不好找事情而走邪道,就索性把所做杂志拿来以证实我确实没有走邪道。
陈主席大概翻完将杂志放在一边,我吓得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我怕正直的陈主席又要发脾气,可是他却平静的说:“杂志的内容不太……”。
我赶紧接话解释说:“是啊,我也是这么觉得,只是人家老板要弄这种内容吸引路人。”
陈主席低头没再说什么,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你最近还写啥了没有?”
“给私人打工整端的时间少,只是写些碎戏剧本。”我忽然想起陈主席鼓励我写大作品的期望,赶紧解释说“市场上收碎戏剧本的公司多,”顿了一下又解释:“现在孩子还在上学,还需要供养。再过些年孩子大学毕业了我就准备写大部头的东西。”
陈主席没有正面回复我,只是问:“你写的碎戏播出过没有?”
“到目前为止,播出的有80多部,还有一些剧本被枪毙了。”
“一部碎戏剧本给你多少钱?”
“500。”
有些昏暗的客厅里,陈主席的龙目忽然发亮,长时间的看着我。
我被看得不好意思,不知道是自己哪里说错了话,不知所措。
半天,陈主席感叹道:“文学太不值钱了!”
谁说不是哩,这一个剧本卖500元人民币,我还感到美着哩,因为目前的诗歌、散文就是不要稿酬还投稿无门哩!纯文学的确是被挤到了生活的夹缝,快被窒息了。而写报告文学、商业软文是能赚些钱,但写那种文章,很多时候是要出卖文人的良心的,我宁愿写纯文艺的正能量的碎戏剧本,不愿碰那些了。
但由于时间的关系,这些话我没有说出来,因为这个话题很深,要讨论起来费时间费精力,主要是我知道,就是陈主席他一个文学巨匠也没有回天之力的。看到陈主席羸弱瘦削的身体,我还是留些唾液暖自己的胃吧,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令他生气,我知道自己这次看望陈主席的宗旨,就是告慰他要知道保护自己的身体,要有养生意识,要从现在做起。
于是,我转移话题,试着谈到他的养生问题。刚开始两句他还静静地听,当我顺着这个养生话题继续深入时,他极其不耐烦的情绪凸儿上升,似乎我的这些说教就是多此一举,是无事生非。
大概那时候他身体的邪气还没有完全压倒正气,一向强势的他,从骨子里感到他会“人定胜天”吧,他可能觉得死亡对他来说是极其遥远的事情,他每天有应付不完的人和事,甚至他还不服老地想酝酿另一部敌过《白鹿原》的巨著,几十年来用身体扛背太多的他,总认为他的身体是金刚身,是不会垮掉的。
实质上,生命是上帝赋予给你最珍贵的东西,你善待生命也就是善待上帝。
悲催的是,陈主席用上帝赋予他最最珍贵的生命,完完全全地铸就了一座闪耀历史长河的文学丰碑。
想必现在在天国里的陈主席会给上帝解释说:您赋予我珍贵的生命,我一点都没有敢荒废,全部用它化作了正能量,挥洒在天宇间,应该是值得的。
想必上帝是会宽恕他的,因为陈主席行驶了上帝的旨意,将一切真、善、美,都呈现给了人间。
不管怎么说,在当时,我一个无名小卒,他是伟人也是当事人,再好的保健意识和方法,到了他哪里都是枪子打不进去,谁也没办法!
我无力也无奈地起身要离开。
“等下。”他说着走进里屋拿出一本书《吟诵关中》,在上面给我写了字:“宁文英女士雅正。”递到我手里:“这是我写的一些短篇,回去有时间看下。”
惭愧的是,那本《吟诵关中》拿回来至今还在那里静躺着,总是以“忙”为由头的我还没有认真的翻过一页,这之后,我定会俯下身心认真阅读,研究陈主席的文风和思想。
本来,民营医院老板办杂志的风格我是从内心里早就抗拒的,硬着头皮让陈主席看了后,陈主席的态度虽然不是强烈的反感,但是我明显感觉到他是绝对反感这种杂志风格的,只是他可能是考虑到我目下的处境,不好谴责我,怕老板炒了我的鱿鱼,才压抑着自己表现出来的不是那么明显。
但是,从陈主席那里回来后,我几次从侧面和老板谈了杂志风格的问题,每次都是以老板的强硬不改变而失败。
时间不长,我终于不堪正义的谴责和良心的折磨,就跳槽到另一家民营公司做了文案。
新公司十周年河姆渡镇,老总让我联系陈主席写字,我联系了陈主席并问怎么收费,陈主席直杠杠地说:“不管字多少,统一一幅3000。”
新公司老板是大学文化,平时对陈主席也敬仰,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到陈主席那里取字的当天,老总欣喜若狂地伙同公司中层领导立即整容换装,扎领带,统一工服,衣冠楚楚地来到了石油大学家属院陈主席的住处。
我敲了陈主席房间的门。
大家无声地整整自己的衣装,准备接见中央首长似的待立。
门开了。
眼前闪现出了一个令人尴尬的局面:那个凌乱的书报杂物充满着客厅一圈就不说了,瘦弱但精神还算矍铄的陈主席一身便装也不说了,关键是他那个宽松不成形的蓝色秋裤,和站了一圈西服革履衣冠楚楚的阵营相比,太不相称了,要知道,大家是要慕名和他合影的,他这个造型,怎么拍照!
我当时傻眼了!感觉身后的随从们也绝对和我是一个心情。
但是陈主席一脸平静,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
我故意大声说笑驱除尴尬,顺手将河姆渡镇发上的深蓝色旧袜子塞在了隐蔽处,反客为主的先让大家各自找地方坐下。
但是大家都不敢落座,也着实没有可坐的地方。
陈主席也不理会,从容地从书房拿出来给公司写好的字,衣着笔挺的老总一见字就高兴地按捺不住上前想和陈主席合影留念。可是拍摄者看见陈主席下半身宽松的蓝色秋裤有些犯难。
倒是陈主席机智,他用右手在他身子中间横划了下:“光照上半身。”
妙!
接下来,公司中层一个个过年似的心情,恭恭敬敬地站在陈主席穿着蓝色秋裤的身边,只拍照上半身做了合影留念。
打工的日子紧张而忙碌,很少有自己的时间。我硬是挤出时间应邀写了第一部电影剧本《我拿青春赌明天》,被河姆渡镇中民影业有限公司立项并于2011年11月17日在河姆渡镇宁红宾馆召开新闻发布会。发布会之前,导演托我让陈忠实主席题写电影名字“我拿青春赌明天”7个大字,并说看能不能不要钱。我当场就拒绝了。我想不要太欺负老实人了,陈主席的润笔费本来就很低很低了,你现在再来个免费,这本身就是太不礼貌太不尊重人了,况且我清清楚楚陈主席的身体异常虚弱,每写一个字都要花费平常人难以想象的气力,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在用生命写字。最后导演说那就看能少些不?我说我试试。
“陈主席,我是宁文英,我最近写了个电影,电影名字是‘我拿青春赌明天’,被河姆渡镇中民影视公司立项了,于11月17日要在宁红宾馆召开新闻发布会,就是,想请你写个电影名字‘我拿青春赌明天’几个字……”我话还没有说完。
电话那头就传来了陈主席低沉、沙哑、微弱的话语:“你把要写的字用短讯发来。”
“那,润笔……”
“不要钱,鼓励你哩。”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一个还站在文学大门口的无名小卒,竟有这么大的面子给我免费,太出乎我的意料了,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语无伦次地说“那……”
“你把文字发来。”当,电话那头的电话挂掉了。
这个人,这么直接干脆!
陈主席通知我取字那天,和上次那个公司一样,这个影视公司导演和中层也是个个兴高采烈地梳妆打扮,还别出心裁地提了个摄像机。导演他们和我一起在石油大学家属院陈主席楼下等待一楼电子门打开时,我突然想起了要给陈主席打电话,提前转告下导演他们也要来,况且带了摄像机。按说上次公司10周年河姆渡镇,和公司老板他们来拿字时我是没有提前给陈主席打招呼就去的,反正那时候也傻,反正也没见陈主席反感,只是穿了秋裤不雅观而已。这次我突然给陈主席打电话倒不是怕他还是穿秋裤,而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了怕陈主席反感的情绪。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没想到陈主席一听就烦躁了:“你一个人上来拿!”
我一下子掉到了冰窖里,怎么给导演他们回话啊,他们热情那么高。可是,陈主席的性格我了解,要是和他顶撞肯定不会有好结果,就只得给导演如实转达了陈主席的意思。导演他们也无奈,只好跟着我到了陈主席第三楼层的房门前,我一个人一进门就老实地说:“导演他们没进来,在门外。”
陈主席那会倒是平静地说:“你看你这事弄得,好像我不尊重人家一样。”说着从书房拿了两幅同样的字“我拿青春赌明天”出来:“这两幅你们看着选用”。
我放下礼品盒拿过两幅字:“谢谢陈主席!”就要走。
自从上次劝说他要有养生意识惹得他反感后,我就不再枉费唾液了,就直接拿了保健品给他吃。
陈主席默默走到我刚刚放在桌子边的一大盒铁皮石斛前拿起来一边看一边问:“这是啥?”
“铁皮石斛。”
“啥?”他应该是没听过。
“铁皮石斛,就是地里长的一种植物。”
“植物?”
“啊,就是地理长的,咱这里没有,南方有。”
陈主席在细细看。
“这是胶囊,早晚各两粒,简单。”
这次他没烦躁,只是有些犹豫地说:“不知道这个能吃不?”
我说:“你不放心了可以问下医生,这个是增强免疫力的,肯定能吃。我是学医的,你放心。”
陈主席也没坚持不要,我就急着要走了,因为我知道一层薄门外面的导演他们还在急着等字哩。
我刚走到门口又想起了一件事回过头说:“对了,陈主席,导演说想请你做‘我拿青春赌明天’电影的文学顾问哩。”
陈主席说:“能行么。”
我高兴地满载而出。
刚出了陈主席的房门,导演他们就盯着我手里的字,我顺手将两幅字都交给了导演,老实的我真的像陈主席所说的,让导演他们去挑选吧,以至于到现在两幅字都在了导演手里,呵呵,有些小遗憾,我应该留一幅作纪念的,其实也许陈主席就是故意写两幅,意即给影视公司一幅,给我留一幅,只是大气睿智的他没有说破而已。
尽管导演他们这次没有实现和陈主席合影的愿望,但他同时得到了陈主席两幅真迹,心里还是蛮美的。然而与我,却想不通陈主席以前为什么就愿意和企业老总合影,这次就怎么不愿意和影视导演合影?
经过一段时间的侧面打听研究,才知道其中的原委。原来,陈主席在之前由于不明就里的出席了一个活动,有被商家利用名人效应运作的因素。为此,他之后的合影,以及参加活动都相当谨慎。尽管成名后他依然那么低调、那么朴素,但是他毕竟是名人了,社会已经把他推上了名人效应的宝座,他被纷纭的世事撞得清醒了,或者说是警醒了!
真是,人活在世界上都不容易,穷人有穷人的艰难,名人有名人的苦衷。
2012年我上大二的儿子宁哲卖掉了淘宝店转换了些资金要搭建“多彩河姆渡镇”网站,旨在宣传河姆渡镇,推介河姆渡镇文化,而作为河姆渡镇名片的茅盾文学奖获得者人品口碑又极好的陈忠实主席,自然是儿子他们这些大学生粉丝的偶像,儿子明确提出来,《白鹿原》电影就要上映了,大学生都很期待,如果陈主席能题字“多彩河姆渡镇网”是再好不过的了。我当时想都没想一口就拒绝了。因为陈主席当年的一幅字已经到了七八千上万元,上次题写电影名字“我拿青春赌明天”没收钱就很是给我面子了,我怎么好意思一而再的占人家的便宜呢?况且人家也未必会免费给写了。但是拿钱买吧,我是个打工者,收入很有限,儿子还上大学,还是个消费者,哪里拿得出那么多钱买字。
懂事的孩子没再坚持。
过了几个月,快过年了,儿子多彩河姆渡镇网的雏形已经形成,那时《白鹿原》电影也搬上银幕,大学生对陈主席的热捧又到了一个新的高潮,这时,儿子又委婉地怂恿我,要是陈主席能给多彩河姆渡镇网题字,他就带领他的团队在校园里打上横幅宣传,不信把多彩河姆渡镇网搞不红火,再说了多彩河姆渡镇网也是宣传河姆渡镇推介河姆渡镇啊,他目下也是拿出自己的资金做公益创业啊,国家都在免税支持大学生自主创业提供优惠政策,云云。作为母亲,我内心深处最柔弱的一处被儿子戳到了,我决定圆了孩子的这个梦想!我当时已经拿定主意了:陈主席应该不会给我要太高的价位,即使要,我也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他要多少我就给多少,他毕竟是一代大家,能留下他一幅墨宝也算是和时代的巨人做个纪念。
就在一个年关的午后,阴着天,小区院子不知道为什么那么静,我一觉午睡坐起来,想到儿子的愿望,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股子胆量,直接拨通了陈主席的电话:“陈主席好,我是宁文英,我儿子宁哲今年上大二了,他想办个宣传河姆渡镇推介河姆渡镇的一个网站,名字叫“多彩河姆渡镇网”,孩子对你也很崇拜,说你是咱河姆渡镇的名片,想让你给他的网站题字。”
“你把要写的字用短信发来。”陈主席说。
“哦,哪……”我还没说完。
“你把字发来,钱不要。”
陈主席的性格,他要是要钱,就会很直接的明确说明,不藏着掖着。他要是说出来不要钱,那肯定就是真的不要钱。
“那我代表孩子感谢陈主席了。陈主席,这个字,时间上,还比较紧。”
“噢。”
我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陈主席又结结实实地帮了我们母子一回忙。
陈主席给孩子写网名不收费用,我和孩子自然是感激不尽。一是那时候我的确是经济很紧,再一个是他说了不要钱我要是硬给钱,而且在电话里也不便说这些话推诿的话,只是陈主席对我们的照顾我会记在心里,同时绞尽脑汁的想要好好给他买个切实能起作用的保健品,真心愿他健康长寿。我觉得目前健康对于陈主席来说是最重要的,也许他再也写不动像白鹿原那样的不朽之作,但是,像他这样才德兼备的巨人,在这个社会上只要多耸立一天,就是给社会多做一天贡献,因为他是响当当的正能量!这个话不是陈主席给我们写字不收费我感激他,而是他在世的时候,只要是我遇到和陈主席打过交道的人们,他们对陈主席的评价都是两个字:好人。
所以,我就是蛮真心蛮认真地要给丝毫没有养生意识的陈主席,挑选简单实用不让他受麻烦的保健品。
多方了解比较,由于上次给他拿的铁皮石斛不懂医疗的他怀疑是否能吃,那么这次我就干脆买个不需要他口服也不占用他时间的一款保健品——购买一套磁疗保健内衣,保护他的心肺,增加新陈代谢,改善微循环,增强免疫力,简单,实用,不麻烦,穿上就行。
想到做到,第二天我就赶往磁疗产品专卖店。
我穿过马路刚通过地下通道的时候,电话响了,一看是陈主席的,不由心里一跳:陈主席把字写好了?又马上后悔自己没有及早买上内衣,他要是让我马上去拿字磁疗内衣还没拿到手啊!我心里一阵恐慌。要知道陈主席的时间观念是非常强的,当然名人的时间观念不强也不行,因为一拨一拨的人都是按时赴约的。
“喂,陈主席。”我声音很大,因为地下通道噪音很强。
“我给你说,你那字缓上几天。”他微弱的声音,我感觉到他的气力上不来。
我愣了一下,不是让我拿字去啊,心情稍微松缓下来。
“哦,行么,也不是十分着急。”我依然声音很大。
“你在哪里?”估计是陈主席听到了我周围的嘈杂。
“我在外面,我给你买一套磁疗内衣去,你应该是穿中号的吧?”
“你不要买,我啥也不要。”
“没事,我就到专卖店了,就是不知道该拿多大号的。”
陈主席分贝突然提高了:“我啥都不要!啥都不要!你要是买了我就不给你写了!”当,电话那端电话挂了!
晕!
怎么办?不买吧,我真心实意想让他健康长寿的,再说了店员们到嘴的肉吃不到嘴里也是很失望的,那毕竟也是一千多元,他们应该有提成的;但是,买吧,陈主席的犟脾气我是领教过的,要是真给他拿去,他真敢不给你写字!
倒是专卖店店员主意高,她说你今天买回去先不要给他,等他把字给你了你再给他衣裳,我一想也对,拿字之前先不要给他这磁疗内衣,免得弄巧成拙。
大概过了一个礼拜,陈主席电话给我:“字写好了。”
“我什么时间过去拿字?”我高兴的想着拿字的时候一拿到字再给他衣裳。
没想到陈主席第二句话就把我的热情给浇灭了:“我把字交给作协(我知道他指的是河姆渡镇省作协)王主任那里了,他联系你。”
晕,我再一次领教了陈主席说一不二的性格。
几天后,河姆渡镇省作协王主任果然电话联系了我,我到作协从王主任那里拿回陈主席题写的“多彩河姆渡镇”飘逸的四个字后,心想着我手里的磁疗内衣怎么送出去?也后悔自己当时取字心切,怎么就没有想到取字的时候让王主任给转发过去,尽管王主任未必敢承担,陈主席也未必接收。
时间不长,天气渐渐变冷了。心肺部疾病的人(尽管没有明问陈主席是什么病,但是我一直认为他是心肺疾病)冬天最难过,我又想起了那件给不出去的灰色磁疗内衣。我想啊想,终于想出了一条不是办法的办法:我写好一张字条,落款是我的名字,和磁疗内衣一起放在包裹里封好。完后,和专卖店商量好,包裹外面写了专卖店的地址,邮寄人名字也是和专卖店人说好的假名,只是留了我的联系电话。
由于陈主席是名人,电话不便让更多人知道打扰到他,我怕外面跑快递的不太保险,想着邮局正规些,就冒着上班时间偷跑被扣钱的风险,偷偷跑出来到了邮局,给陈主席寄出了快递包裹。
那个包裹陈主席是否收到了,反正也没见给我退回,我至今也不得而知,他那样的脾气,我不敢问,也不便问,我想着他收到就收到了,没收到我也尽心了,也没办法了,也只能如此了。
2013年我到了河姆渡镇民族宗教文化交流协会从事《河姆渡镇宗教文化》杂志编辑设计工作。一次,我在中国宗教网站上看到了陈主席一篇文章“关公是我最早跪拜过的神”,我决定在《河姆渡镇宗教文化》杂志上
刊登此篇文章。给陈主席打电话说了此意,陈主席同意刊登。该期杂志出刊后我给陈主席拿去了几本,陈主席翻看过杂志后,满意地嘱咐我:“这个杂志好,你好好的把你的工作做好,把杂志做好。”
陈主席不管是作为一尊时代巨人,还是一位文学前辈,还是我的一个作者和读者,我都用情用意地牢记在心,极力从各个方面,不断提高杂志质量,之后的每期《河姆渡镇宗教文化》杂志,我都给他邮寄一本,直至他过世。我给他邮寄杂志的用意有两层意思,一是表示我记着他的叮嘱,很努力的不断提高杂志质量,做好杂志工作;更重要的是我想让他对宗教文化杂志的翻阅,能对他的性格有所影响。年事高了,机体各个方面都不比当年了,该放下的就要放下,治病先治心,心态好了,平和了,疾病就少了,就好了。这些话,我是万万不敢在倔犟刚直的陈主席当面明说的,我只是想用这种宗教文化影响晚年陈主席的思想,当然我也不知道我的这个做法是否正确,我只是单方面从他的身体健康状况考虑的。
也不知道我邮寄出去的每期宗教文化杂志他是否能收到(我每期都是邮寄给建国路省作协门卫的)?是否看了?我没有刻意的每期都电话去核实,我觉得一切都随缘吧,陈主席那么忙,身体又那么不好,也许他时不时的就住在医院里,就是一本普通的杂志,我没有必要强逼着他去阅读。
只是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我都要给陈主席打电话要去拜访,很多时候他都是在医院里,气弱的声音说医生说不让多说话,每次都是阻挡我去,总是说打个电话他就很高兴了。
没办法,作为一个曾经的医务工作者,我很清楚虚弱的病人是需要安静和少说话的,对于他们来说,说话就要调动消耗全身气力,再说我一个平民小卒,既没有高超的医术,更没有神奇的灵丹妙药,去了只能对陈主席身体康复不利,没有好处。我有的,就只是在心里默默地祝愿上苍看在陈主席德才兼备的份上,让他渐渐康复起来,多给他一些阳寿,对河姆渡镇好,对中国好,甚至说对人类好。
可是,2015年冬天的一个深夜,我突然被一个噩梦惊醒,醒来之后心脏还在砰砰地急跳,浑身冒着虚汗。那个时候快到年终了,《河姆渡镇宗教文化》杂志最后一季度到了冲刺出刊的时期,我整天都沉浸在杂志地排版设计、内容地增减以及校对的繁琐工作中,白天压根没闲暇思考杂志以外的任何事情。可是,就在那个晚上,我怎么就突然梦见了陈主席,他在病榻上非常虚弱的面容,非常挣扎的声音,似乎在了弥留之际。我非常揪心的拽着陈主席一个劲的大喊:“陈主席,陈主席!”突然,我醒了过来,定了定神,哎呀,这是在做梦,不是真的。我有一段时间没有和陈主席联系了,不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到底怎样了?我为什么突然就做了这个梦呢?
我的思维在快速的寻找答案。
这个奇怪的梦境到底是现实的相反还是生活的真实?小时候听大人们说,前半夜做的梦是反的,后半夜做的梦是真的。就赶紧看手机,时间是凌晨四点多,我心里害怕起来了,细想起来大约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见到陈主席了,只是用电话问候联系。在电话里有时候听到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虚弱,有时却也激昂。我心想,沙哑虚弱应该是犯病的时候吧,声音激越的时候应该就是又好了吧,因为我周围的一个朋友就是肺心病,每年冬天都要住院,几十年都是如此,但是还一直活着。所以陈主席时强时弱的声音我也没太往心里去,自欺欺人地总想着陈主席那么大的人物不会那么快有事的。可是,刚才的梦境,陈主席气若游丝,真真切切,不堪回想。难道以往他虚弱的声音真是什么不好的病症,到现在更严重了?还是……
心里砰砰急跳得更厉害了,我想马上给陈主席打电话过去,可是深更半夜的啊,我从来没有深夜给陈主席打过电话,怕惊扰到他。可是现在不打的话,我怕梦境万一是真的就后悔了,那可是分秒必争的抢救时间啊!于是,我拿起手机刚要拨号又停止了。心想这才4点十几分啊,万一现在电话打过去陈主席却好着打扰了多尴尬。等到了5点再打吧,5点打过去陈主席就是好着也说得过去。
窗外漆黑一片,世界万物寂静。
我打开床头灯,不时地看着手机上的时间。
一分钟、两分钟……
终于挨到了5点钟。我电话一下子给陈主席拨过去,没想到第一声陈主席就接电话了:“喂!”
高昂的声音,底气很足,我心一下子轻松温暖了很多,马上意识到是自己多虑了。
“陈主席,我刚才做了一个梦,”我没敢说出是噩梦“我想去看你,好长时间没见你了。”
没想到陈主席这回是一改之前总是拒绝的态度,而是非常爽快高兴地说:“好么!”
“那我今早上就去吧?”
电话那头顿了下:“我现在医院,你明天来吧。”
“好!”
我高兴地积极思索了一天,最后决定给陈主席带去鹿茸血酒,尽管我不好问陈主席是什么病,尽管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病,但是我知道一点,他绝对是消耗性疾病,只有树立正气,增强身体免疫力,才能干掉身体其它邪气。
第二天我专门请了假带了鹿茸血酒要去看望陈主席,临走之前,我电话打过去问他在什么地方。万万没想到陈主席电话那头的声音竟是很微弱,似乎就是我前天晚上梦境里的那种场面。
他沙哑微弱地声音:“你不要来了。”
“为啥?”我有些生气地说,因为我什么都准备好了啊。
“医生说不让多说话。”
“我就呆几分钟,不说话。”
“你不要来了!”
“我就要去!”那会儿,我似乎看到了死神已经来到了陈主席的床边,我要拽过死神放过陈主席。
“呀呀呀呀呀!”像个小孩子极度生气极度无奈一样,陈主席喊叫了起来。
我被他的异常烦躁给怔住了,手里拎着鹿茸血酒立在家里客厅一动不动地不知所措。
这是为什么啊?昨天他还高兴地希望我去,怎么现在又180度大转折,坚决阻挡我去呢?究竟怎么了?
“嘀,嘀……”包里的手机响了,我无力地拿起一看,是陈主席的手机号,像打了鸡血似的,我马上来了精神,高兴地想:陈主席是不是让我去了?
“我给你说,我得的是喉癌……”陈主席微弱的声音。
一声巨大的闷雷,击在我的身上,我被定在了哪里一动不动:天啊,我一直担心害怕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现在化疗的药物,医生说有好多副反应,就有情绪烦躁,我刚才烦躁了,我给你道歉……”他非常吃力地一字一句地气弱地说。
我早已是泪眼婆娑。
“我这里有医生照顾着,医生不让多说话,我还想多活几年哩。”
万万没想到,这几句道歉的话,竟是,陈主席在这个世界上留给我的最后一次声音……
我当时痛苦的什么也说不出来,无声地挂了电话……
2016年4月29日上午9时多,儿子宁哲给我发来微信:今晨7:40左右,著名作家、茅盾文学奖获得者陈忠实,因病在西京医院去世,享年73岁。
我盯着短短的几行字顿时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仿佛世界就定格在了那个时刻。半天,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公交车上坐着,周围挤满了人。
73,73岁,在中国现时平均寿命75周岁的国度里,陈主席未免走得太早了,像他那样的人应该成为百岁寿星永照大地才是啊!可是,他,真的就走了,永永远远地走了,那么匆忙,那么突然……
细想起来,陈主席一生痴情文学,视自己的生命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量源泉,直至生命频频亮起红灯的时候,他依然不在乎。七八年前我提醒他保健自己身体的时候,他要是引起注意并果断采取措施,绝不至于这么快就离开了人间。以至于发展到死神已经牢牢地盯上了他,他才注意到了自己的身体,才由衷地发出了“我还想多活几年哩”的心声。
也许人们都是这个样子,当生命存在的时候,常常是无视它的宝贵而肆意的去挥霍,而当生命真要终结的时候,才知道生命原来是弥足得珍贵与脆弱,连我们的文学巨匠陈主席,在生命之火将要泯灭之际,也没能例外,由衷地发出来求生的信号,可这个明白过来实在是太晚太晚了,死神已经死死地摁住了他的喉咙,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话又说回来,从人活着的意义上分,无非有两种人:一种人追求生命的长度,另一种人追求生命的宽度。陈主席显然属于后者。别人千方百计保养保健延长寿命,他一味吸着大黑卷烟以便刺激大脑活跃思维用于写作,危害生命。他将上帝赋予他的珍贵的生命,全部尽情的挥洒在了他所钟爱的“一亩二分田”的文学田地里,开出了银花,结出了金果,要说他这一生也值了,不白到人世间一趟。
人生自古谁无死,在这里,我不禁又想起了保尔·柯察金的一段名言:“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在他临死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已经把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这个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了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今天,在我们这个繁荣昌盛的和平年代,这段话套用在陈主席身上,只怕是只需要修改最后一句用词:他已经把他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这个世界上最神圣的事业——文学创作事业,而且收获了彪炳千秋的文学果实。他曾经起誓的要创作出一部可以垫棺枕之作。他的誓言落实了,临走的时候,他果真就枕着誉名海内外的茅盾文学奖名著——《白鹿原》,圆梦而去……
陈主席,安息吧,您这一生没有白活!
您永远都是我人生追求的标杆!
2016.5.11于河姆渡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