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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深途(shentucar),作者 | 黎明,编辑 | 魏佳
在北京亦庄的一些公开路段上,时不时能看到一些造型奇特的小轿车开过。
它们的头顶有一个高高的、像瞭望塔一样的东西,侧面车身上印有鲜艳的图案。如果你再仔细看,会发现司机的手并没有放在方向盘上,但车辆依然飞驰而过,打轮、并线、转弯。
行驶中的萝卜快跑 / 深途摄
它们是无人驾驶出租车。业内更常用的说法,是Robotaxi。
几年前,Robotaxi是资本风口上的宠儿,很多创业公司融到了钱,关注度很高。它们宣称,要通过技术实现L4级别的自动驾驶,让出租车能够去掉司机,实现无人化运营。
后来,行业遇冷,资本退潮,一些公司或陷入困境,或淡出大众视野。因为没有一家公司实现商业化落地,它们只是在有限场景内运营或测试,未能大规模推广。
然而,进入2022年以来,这个行业突然又热了起来。
2月初,Robotaxi创业公司AutoX宣布,旗下无人车队已超1000台,为全球最大规模。
2月中旬,百度旗下的Robotaxi项目“萝卜快跑”落地深圳;2月底又开通山西阳泉,开始商业化运营。商业化运营的意义在于,你在路上打车,真的可以打到一辆无人车,收费的那种。
前两天小马智行宣布,完成D轮融资的首次交割,整体估值达85亿美元。这个估值比上轮融资提升了约65%。
北京亦庄马路上那些运营中的Robotaxi,其中相当一部分是萝卜快跑。在宏达南路和景园街交叉口附近的一座厂房里,停着上百辆同样造型的车,其中一部分用作运营,还有一部分是测试车。测试和运营在同时进行着。
这就像是一场试验,每一个前来体验的人,都在为这场试验提供数据和经验。技术还没完全成熟,外界的质疑依然存在——主驾上还得坐一个“安全员”,准备随时接管车辆,这并非真正的“无人车”。
但百度打算边走边看,一边加速迭代算法,一边开城拿牌照,同时尝试在部分城市收费运营。萝卜快跑,好像要“快”起来了。但在真正跑起来之前,它要面临的挑战还有很多。
无人驾驶出租车,赔本赚吆喝?2月底的一天,北京亦庄,深途在晚高峰时段,体验了一把萝卜快跑。
下单的流程跟滴滴打车类似。由于是晚高峰,订单提交后15分钟,才终于有无人车接单。接单后大概5分钟,车辆自动开到了固定上车点。
已经接单的萝卜快跑
行程中基本都是四通八达的大路,路上有红绿灯,有拐弯的路口,车辆都平稳驶过,没有触发人工接管。不过在一个路口有电动车逆行,导致车辆急刹。
这辆车的安全员告诉深途,车在大部分时候能实现无人驾驶,但晚高峰路况非常复杂,平时人工接管的次数还是不少。
1.9公里的路程,用时4分钟。起步价18元,里程费7.6元,没有时长费,总价25.6元。
萝卜快跑的费用明细
这个价格要比普通的出租车和网约车贵很多。滴滴打车显示,同样的路程,快车只要13元。不过萝卜快跑有优惠,在减免完之后实际只收了2.56元。
这样的定价,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真的买单。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在优惠完之后,萝卜快跑的运营肯定是亏钱的,而且即便是按原价收费,也不一定能赚钱。
无人驾驶出租车,本质上仍是出租车,只不过去掉了司机。理想中的模型是,通过L4级的自动驾驶技术,用机器替代司机,提高经济效益。
现实的尴尬在于,企业有能力造出一辆无人车,却造不出一辆足够便宜的车。人力成本也许是省下来了,但总的运营成本并没有降低。
其实早在2015年,百度就在高速路段实现了全自动驾驶。一辆基于宝马3系GT的改装车,从百度大厦附近出发,驶入G7京新高速公路,经五环路抵达奥林匹克森林公园,随后按原路线返回,全程无人驾驶。
但这辆车成本太高了,仅激光雷达就要50万元,总成本上百万,不可能量产,更不可能用作运营。
CIC灼识咨询合伙人冯彦娇在去年底测算过Robotaxi的单车成本,行业平均水平大概是70-100万元。她告诉深途,一辆Robotaxi的成本主要由两部分构成,一是裸车,二是自动驾驶硬件系统,其中激光雷达是很大一部分。
“Robotaxi在本质上是用机械替代人,这就会涉及经济效益比的问题。如果现在Robotaxi的成本比人力高很多,那它就不具有经济可行性。”劲邦资本合伙人王荣进对深途说。
过去这几年,Robotaxi行业想尽各种办法降低车辆成本。一开始大家基于现有车型改装,后来主动跟车企合作,将自动驾驶方案搭载在主流量产车型上,实现前装量产。
百度和极狐合作的第五代车型 / 深途摄
去年6月百度发布了跟极狐汽车合作的第五代车型Apollo Moon,这款车以极狐阿尔法T为基础,加装了百度Apollo新一代的自动驾驶硬件。按照百度的说法,车辆总成本(车本体+各项自动驾驶硬件)被控制在了48万元,为行业L4级自动驾驶车型平均成本的三分之一。
有人算了一笔账:48万元的车,按运营5年来算,每个月成本为8000元。现在一辆普通网约车的成本(车辆加上司机),每个月在11000元-13000元。以此来看,无人车已经具备了盈利能力。
但这个算法有个问题,无人车运营还有软件、系统、后台调度等成本,这是非常大一笔开支。另外,现在的Robotaxi尚不能实现真正的无人化,每辆车都得配一个安全员,这也是成本。
当然,成本在未来是一定会下降的。冯彦娇分析,就车辆成本而言,裸车和硬件成本都还有下降空间。裸车方面,Robotaxi直接跟整车厂合作,量产能摊薄成本;硬件方面,可以减少使用激光雷达的数量,或者降低激光雷达的配置。百度Apollo第五代车型成本降低,一个直接的原因就是采用了成本更低的激光雷达。
冯彦娇认为,2025年可能是一个转折点,Robotaxi和普通出租车的成本会达到一个平衡状态,大规模赚钱则还需要更长时间。
萝卜快跑,跑到哪了?相比盈亏平衡,Robotaxi面临的更紧迫的难题是,要先获得商业化运营的资格。
在商业化运营之前,Robotaxi要经历两个重要阶段,一是路测,二是试运营。在过去的大部分时间里,大部分玩家都是在路测阶段,业内称之为“跑Demo(模型)”。而路测又分为空车和载人,二者区别很大,对应不同的政策规定。
2018年4月,工信部、公安部、交通运输部这三个部门联合发了一个规定,要求进行自动驾驶路测必须获得牌照。这意味着,Robotaxi公司需要获得地方政府的支持。
而在这个政策出来前一个月,北京刚发放首批自动驾驶路测牌照。百度公司的总部在北京,近水楼台,直接拿下5张T3牌照,这是当时国内最高级别的自动驾驶路测牌照。
所以在起步上,百度算是比较早的。
不过百度Robotaxi的首次规模化测试运营,不是在北京,而是在长沙。
长沙对Robotaxi非常欢迎,很快就跟百度达成了合作。从2019年开始,百度的无人出租车队,率先在长沙百公里城市道路上进行测试,百度则用车辆收集上来的数据迭代算法。
首次载人测试也是在长沙。2019年6月长沙颁发了49张自动驾驶测试牌照,百度一家公司就拿下了45张。三个月后百度启动试运营,招募种子用户来体验试乘,首批投放了45辆车。
到这个时候,百度都还是测试阶段。只是试验的场地是开放道路,而不是封闭的实验室。
直到2020年4月,百度才在长沙正式开放Robotaxi服务,开始大规模试运营,人们可以通过百度地图叫车。但这都是免费的。
在这期间,百度同时在河北沧州和北京市拿下了测试牌照,并开始载人测试。北京亦庄322公里的道路开放为自动驾驶测试区域,这是中国首个大范围、完整的测试区域。
在长沙全面开放后不久,沧州和北京跟上步伐,都在2020年全面开放了自动驾驶出租车服务,告别测试阶段,转向常态化运营。当然,也是免费的。
能不能向乘客收费,这一点很重要,这决定了百度Robotaxi能否商业化。过去外界对Robotaxi质疑最多的一点就是商业化能力。
转折点发生在去年4月,百度在北京拿到了商业运营许可,然后在北京首钢园投放了一批车辆开启了商业化试运营。随后在11月,百度在北京亦庄开放国内首个自动驾驶出行服务商业化试点,允许自动驾驶出租车上路收费,而且可以市场化定价。
这对于行业意义重大。
和高资本高级投资经理陈子颖对深途说,“在不能收费营业,只能在示范区跑Demo的情况下,谁强谁弱,就看各家的产品定义能力和融资能力。当前头部Robotaxi企业的研发水平基本相当,关键就看能否有足够的资金支撑他们烧到公开运营阶段,否则现有的商业模式是存在严重bug的。”
现在,百度拿到了200多张测试牌照,开放了载人测试运营服务的城市有8个,不过商业化落地的城市只有3个。最新落地的阳泉,是一个五线城市,百度创始人李彦宏正是阳泉人。
“商业化面临很多问题,法规、交通,一系列配套要改造,责任主体在法律上也难以界定。系统的可靠性、成熟度,以及成本,各方面都有很多问题要解决。”王荣进分析。
按照百度的规划,它会在未来3年覆盖30个城市,部署3000辆无人车。为此百度在去年8月进行了品牌升级,将技术色彩浓厚的Apollo Go,升级成了更贴近用户的萝卜快跑。这意味着百度在加大推广力度,从测试阶段向商业化过渡。
接下来这两年,萝卜快跑的主要任务还是继续攻城略地,拿下更多测试路段,落地更多城市做商业化试点。这方面的进度,能看出来萝卜快跑“跑”得快不快。
百度的野心:醉翁之意不在酒?在落地萝卜快跑的过程中,百度也在不断地开城“拿地”。从最早的长沙、北京、沧州,到后来的重庆、广州,再到最新的深圳、阳泉。
萝卜快跑所到之处,必有地方政府的身影,也会有车路协同的建设项目,李彦宏称之为“智能交通”。这是一幅更宏大的图景,也是一门更大的生意。
比如,百度在2020年3月中标了两个金额上亿的大项目,一个在重庆永川,另一个在山西阳泉。项目任务是跟地方政府合作建设自动驾驶开放测试基地,推进车路协同战略。当时百度刚召开第一届Apollo生态大会,明确将车路协同作为接下来的发力点,为此百度新增智能交通业务组。
去年9月,百度中标绍兴智慧快速路项目,项目金额1.168亿元。没隔几天,百度又拿下沧州,车路协同项目金额1.675亿元。此前,百度萝卜快跑已经在沧州大规模试运营了快一年时间。
萝卜快跑是还没赚钱,但它背后的项目已经开始赚钱了。
“智慧交通是百度跟地方政府描述的一个宏大故事,它希望通过Robotaxi项目,把车路协同的基础建设、车联网运营、无人驾驶服务全部打通,并以整体打包的方式来实施。”陈子颖对深途分析。
在她看来,整个中国固定资产投资,每年有1万多亿投向高速公路和高速路网,这其中即便只拿出1%用来做智能化投资,也有100多亿的市场规模。而在中国东部沿岸,未来不会再大量新建高速公路,一定是要提高整个资产运营的ROE。“所以整个路网的智能化就很重要,车路协同会爆发起量很快。”
百度抓住了这个契机,这跟它的技术路线有关。
Robotaxi行业有两条路线,一是单车智能,以自动驾驶领头羊Waymo为代表,二是车路协同,以百度为代表。按照李彦宏的说法,不仅要有“聪明的车”,还要有“智慧的路”。
也就是说,为了实现无人驾驶,车和路要同时被改造,比如在路边布置信号采集系统,增加一些智能化的点位,让马路和车辆互相通信,“协同作战”。这样车辆看不见的盲区,处理不了的极端场景,能通过车路协同来解决。
深途在北京亦庄体验过其中一项功能,车辆在百度地图导航的情况下,能非常精准告知红绿灯变化所剩余的时间,并提醒司机可以设置与之匹配的行驶速度。
王荣进对深途说,“车路协同需要从基础设施层面做一些改造,这个投入挺大,属于新基建的大范畴。”
这种路线还有一些其他优势。比如路端的传感器收集的数据,可以给到企业去不断迭代算法模型,这些数据也是很宝贵的。
冯彦娇认为,用车路协同的方式做Robotaxi,不大可能在全世界推广。“这是非常有中国特色的。”
无论如何,百度用Robotaxi切入智能交通,让这门短期看起来难以盈利的生意有了更大的想象空间。
“从全局来看,百度其实是把整个示范区的智慧交通都承包了。实际上,早期挣钱不一定通过Robotaxi,而是从基础建设、车路协同、边缘计算的盒子入手。综合来看,百度现在是用广告业务挣来的钱,来养自动驾驶,然后用车路协同,去养Robotaxi。”陈子颖对深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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