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现代启示录》开头是这样交叠的画面:大片的森林,飞扬的烟雾,螺旋桨低低的旋转声,超低空飞行的直升机,熊熊燃烧的火焰。屋内,红酒,手指间夹着燃烧的烟,躺在床上的威拉德上尉,顶上旋转的风扇。关着的百叶窗。上尉情不自主地做着内心独白:西贡,我仍旧回到西贡了(边自白边喝酒)。我经常梦到我又回到森林里,第一次休假返乡时情况最糟,醒来后发觉只是恶梦一场,我和妻子几乎一言未发,直到我答应离婚才说了个“是”字,在战场时渴望返乡,身在家乡时却又怀恋着森林。我回西贡已经一个星期了,等待任务来临,意志消沉,在这房间里多呆一分钟,意志就消沉一分。森林里的敌人却日益壮大。我举目环视,四周的墙壁似乎分秒迫近。
当想完这些,威拉德上尉穿着短裤像一个吸食了毒品的人一样在屋里耍拳,眼睛呆滞,瘫软无力,摇摇晃晃。像个娘们儿似地做出各种柔媚的动作。一拳把镜子砸烂,靠在床沿上,手上流了好多血。又对着瓶子咕嘟嘟地喝酒。然后痛苦、迷醉,痛哭,哀嚎,床单上尽是血。又自白:各人有各人的愿望,我要的是一次任务,于是我如愿以偿。
作为一个现代人的威拉德上尉最大的痛苦,是跟自己最亲密的人——自己的妻子无话可说。他从战场上回到家乡,不是跟妻子亲密的团圆,而是离婚的告白。在战场时渴望返乡,身在家乡时却又怀恋着森林。这是一个活生生的矛盾,使他痛苦,使他纠结,使他无所适从。他在越南大都市西贡享受着现代人的充裕生活,精神上却萎靡不堪,意志消沉,身体也日益垮下去……。所以他要一次任务,来绷紧自己的神经,充实自己的身体,哪怕这个任务非常危险。
电影《现代启示录》就是揭示现代人的精神状态,它提出一个疑问,就是作为一个现代人,怎样从生存困境中走出来。人们究竟是享受高度舒适的生活而精神空虚,还是过野性的生活而充满危险呢?
日本电影《远山的呼唤》所表达的主题,与《现代启示录》有异曲同工之妙。它就是把一个现代人田岛耕作(高仓健 饰)从繁华的都市拉出来,送到遥远而静寂的远山去。在那里,有蓝天、白云、草场,有牧牛、栅栏、飞虫,有白天呼啸的风和夜晚滂沱的雨。主人们在堆完草垛挤完牛奶后,夜晚在温暖的屋里,在夜灯下享受着可口的饭食。那里的人过着朴实、简单、充实的生活……。
在现代社会,城市,农村;良田,荒野;都市生活,乡野生活。这些相对的环境人事,既很近又遥远,有时好像隔着鸿沟。在城市生活太舒服了,就想到边远的地方去,体验一下不同的生活。但这样也并不能长久,仍然要回到都市,而不能恬然自适应。因为实际的隔离是一种真实的存在,人很难跨过去的。
现代人在封闭的都市里生活,享受着美食、电视、手机、网络、空调、轿车,而与自然都疏离了。于是,我们会有一个疑问,这是真正的生活吗?